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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恩把这句话反复拆解了也没听出来一点疑问的意思,他捏了颗红提丢嘴里下巴跟着一抬:“如果我说我不怎么想听呢。”

    朝野神色不变:“那我长话短说。”

    您要脸吗?

    路恩咬爆提子“啧”了一声,甭问,朝野什么时候要过脸呢。

    小时候抢他小汽车,骑他身上掐他脖,人在乎小车的所有权人姓路吗。

    路恩顿觉朝野的不要脸劲是打娘胎里带出来镌刻在骨子里的。

    没治。

    家里的茶几偏矮,路恩绷着脸往前伸了下小腿,抵住玻璃边小幅度地蹭边想怎么解僵局。

    朝野待在这他是不爽,可他妈前脚走他后脚轰人也没法交差,这人要真想赖在他家沙发上撩闲他也摁不住。

    朝野余光扫到路恩一寻思事就会找地方蹭的小动作,嘴角扬了下微不可察的弧度。

    两条长腿有样学样地也往前伸出一截。

    “你,”路恩曲起腿睨了旁边的人一眼,痛快地开口,“要说赶紧说。”

    说完赶紧滚,路恩心说。

    混过这一天他有的是办法让朝野主动灰着脸走人,大不了承认自己能力有限,教不了总不会逼着他“误人子弟”硬教吧。

    朝野靠向沙发沉了口气:“你见过我爸吗?”

    话题跳跃的太快,路恩疑惑地抿了下嘴角:“见过一回。”

    两三年前打过照面,听老妈说那是朝阿姨的老公,大物理学家,厉害的很。

    路恩不知道大物理学家和物理学家有什么区别,他急着去游泳馆跟他妈敷衍地夸了句“好厉害哦”就跑了。

    细想起来除了那副厚底眼镜人长什么样他都没记住。

    “楼上楼下住了这么多年,你只见过他一回。”

    路恩:“……”

    好像这么一说是有点奇怪,毕竟从朝野他们举家搬过来也有十一年了,十一年只见过楼上邻居一面,路恩轻挠了下眉心没说话。

    身边的人似乎也没有在等他回应,朝野侧过头看向路恩,自己顺着往下说:“挺正常的,我都不太能见到他。”

    “我从小到大,我爸就像个活在我妈嘴里的人,数理化满分,研究成果斐然,受人尊敬,坐个飞机都能永远享受cip待遇。”

    “他有无数的title,无数的赞誉,听起来是个特别了不起的人。”

    “如果非要在他优秀完美的人生中挑瑕疵,我是唯一的败笔。”

    路恩倏地抬头,扫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盯着蜿蜒错落进提子的青梗短暂地皱了下眉。

    刚刚视线交缠的一秒里,他好像从朝野眼睛里看出来萦萦绕绕的落寞和颓。

    路恩说不清楚他处于一种什么感受,冷不丁窥见朝野憋屈的样他没有一点“你也有今天”的高兴和得意,反而觉得懵。

    很懵。

    “我爸联系我一般只打电话,”朝野捏着手机晃了两下,他笑得淡,好像怕跟路恩对上视线一样匆匆垂下眼,手指干巴巴地磨蹭新买的手机外壳上的皮卡丘,“一般,也只问我成绩怎么样,物理考多少分,其他的他并不太关心。我长这么大他只去学校接过我一回,我都上初二了他在小学门口等了我三个小时。”

    “我在学校门口等了他三个小时,然后,相见未遂。”

    朝野语气轻快,路恩垂眸眨了下眼脊背挺的笔直,看起来略微显凶。

    “是不是听起来特别不可思议。”朝野问。

    路恩淡淡地“嗯”了一声,揪了两颗红提放到了靠近朝野那侧盛葡萄的大碗里。

    开着的窗吹进来聒噪的蝉鸣,卷过沁人的茉莉香,声势浩大地张显最后一点夏日余威。路恩被此起彼伏的声音吵烦了起身“啪”把窗关上了。

    回身的那一刹那,路恩莫名地从窝在沙发上的人身上看出来一点跟他身上一模一样的憋屈。

    不羁的灵魂被强行地圈禁在小匣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