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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杀鸡儆猴的效果不错,娴妃被禁足,给同样趾高气扬的德妃提了个醒,当然,还有其他蠢蠢欲动之人。这些天,宫中风平浪静,每日晨昏定省必不可缺的明枪暗箭亦少了许多,梓玉因此得了好些舒服日子。

    一连又下了好几场雪,终于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一般人都窝在宫里,不愿出来瞎折腾,唯独梓玉闲的无聊,每天精神奕奕地到处溜达。她近来多了份乐趣,就是去各处空殿转悠。

    整个皇宫有数十处空殿,最神秘的,莫过于位居皇城东侧的崇嘉殿因为殿门上的锁里被灌了金汤,谁都打不开。

    听王守福的意思,自打他进宫起,这个一进院落的偏殿就是关着的,从不允许任何人进去,连天子都不行好像是某位先帝爷留下的遗诏。如此一来,梓玉更觉好奇。她每天在崇嘉殿外溜达来溜达去,就想着进去瞅一眼。终于某一天,梓玉按捺不住,让人悄悄地搬了梯子过来。

    爬上墙头,探出半个身子,梓玉不由怔住。她簌簌眨着眼,不敢相信面前的荒芜。

    大周皇城富丽堂皇,可谓是用金山银山堆出来的,各个宫殿无论大小皆具特色,或是奢华,或是精致,从没有哪一座会像这里这般苍凉,难掩悲壮。

    许是很多很多年无人看管的缘故,院中枯黄的杂草丛生,高高低低,正中央盘踞着一棵不知年岁的老槐,枝桠纵横交错,劲如铜铁,显得肃穆又萧索。

    四下安静极了,北风袭来,吹过早已破败不堪的黄琉璃瓦顶,拂过紧紧闭合的雕花门窗,还有阵阵战栗的杂草和枯枝,梓玉似乎能听见人的呜咽声,除了凄凉,还是凄凉。

    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梓玉爬下梯子,黯然神伤道:“咱们回宫。”她裹紧了斗篷,却只觉得寒。

    皇后一行还没走出多远,就连人带梯子被请进了两仪殿。

    这儿是皇帝的寝宫,梓玉虽为皇后,却几乎没怎么来过。见皇后被“请”来了,皇帝便让御前伺候的小太监出去了。如今这次间里就她和皇帝二人,梓玉微有局促。

    那人穿了一身水清色的常服,锦缎上是团龙纹样,袖口和衣襟处绣着翠绿的竹纹,衬得人清雅又贵气。他坐在龙案后面,垂着眼一本正经地批奏折,神情专注,倒令梓玉有些陌生之意。

    秋衡眼也没抬,问道:“听闻你刚刚爬墙头去了?”

    梓玉瞥了眼外间的那个梯子,人赃并获,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她扁扁嘴,没答话。

    那人又问:“还是去的崇嘉殿?”

    梓玉仍是没回话,皇帝这才抬起头笑了,“你都看到什么了?朕也好奇的很呢!”

    “”

    秋衡搁下朱笔,伸了个懒腰,又唤钱串儿进来,吩咐他将这些折子仍拿回内阁处。

    自从内阁首辅齐不语称病不出之后,内阁就成了柳必谦的天下。柳必谦将所有的折子通通送进宫来,给皇帝亲自批阅。柳大人是皇帝的师傅,本意是好的,可他大大低估了当今天子的耐心。

    不出一日,秋衡便烦透了那些稀奇古怪的各类折子,或者是给皇上请安问好混个脸熟的,或是某处天降祥瑞或神兽的,总而言之,都是拐着弯来溜须拍马,当然,偶尔还有一两个齐党跳出来,提醒着皇帝齐不语的存在。秋衡只捡要紧的看,其他的通通打回到内阁,今日亦是这样。

    这种时候,梓玉不方便发表什么意见,她只是静静看着钱串儿忙碌。

    没想到皇帝招招手,又将她唤进了再后面一间。

    这是间不大的画室,摆了一张黄花梨木长案,案上立着一青花缠枝莲纹细口瓶,瓶内斜插了三四枝黄梅。画室四周墙上裱着几幅画,有山有水还有美人嬉戏。整间小室清雅至极,符合皇帝一贯的审美标准和情趣简而言之,就是清秀寡淡,跟娴妃似的。

    梓玉静静扫过一眼,视线落在那幅美人图上。山水皆为历代名家之作,唯独这幅下笔稍显稚嫩,想来是眼前这位的大作。

    画中是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子,一个捻珠斗猫,一个则靠在榻上观雀,小女儿情态尽现,也不失为闺中作乐。

    梓玉不动声色的移开眼,仍旧静静坐着。

    宫女们上了茶鱼贯而出,秋衡这才问道:“你趴在墙头都看到什么了?”

    梓玉如实说了,又道:“陛下既然好奇,为何自己不去?”

    秋衡支着头,想了一会儿,愉悦地评价道:“是个好主意。”他自小调皮捣蛋,早就这样想过,可那时候父皇管得严厉,从不允许他靠近崇嘉殿,再后来,他自己登基之后,活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便渐渐忘了这无聊之事。倒是今日偶然听侍卫禀报说皇后如此云云,秋衡才想起这桩未了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