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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暮冬:“……”

    屏幕上的画面好像莫名滞了一瞬,然后忽然就暗下来,像是被人抬手给欲盖弥彰地遮住了。

    隔了一阵,林暮冬的声音才响起来:“……宿舍。”

    叶枝微微睁大了眼睛。

    画面被遮着,屋子里的灯光也被利落地重新关暗下来,影影绰绰的看不大真切。

    但她还是觉得不光小骷髅头眼熟,骷髅头下面的办公桌好像也和自己的办公桌长得一模一样。

    小姑娘眨巴着眼睛,被水气沁得微湿的睫毛也跟着忽闪忽闪地,求知欲很强地探头看着屏幕,努力想要从林教练的指缝里看得更清楚一点儿。

    林暮冬轻叹口气,眼廓一点点无奈地柔软下来,挪开手,轻声叫她:“叶枝。”

    叶枝循声抬头。

    林暮冬撤开手掌。

    他没再回去,微侧了身站在门口,正虚靠在门廊的文件柜上。

    文件柜里整整齐齐地码着队员们的身体状况统计,空隙里坐着个毛绒绒的小兔子挂件,开文件柜的小钥匙就插在锁孔里,胡萝卜的挂件晃晃悠悠坠下来。

    自己办公室的摆设,叶枝当然不能更熟悉。

    林暮冬没回宿舍,也没有洗漱准备休息。他大概是从训练结束之后就待在这里了,依然是练枪的那一身装束,肩背线条沉默清晰,外套正牢牢攥在手里。

    屋子里的灯光被关暗了,窗外路灯的淡黄色光芒透过枝叶,影影绰绰地投落进来,在他睫下映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

    他安静地站着,隔着屏幕,视线拢着她,瞳底映着淡淡的光。

    “我去看看你。”他声音很轻,“你睡着了我就走。”

    叶枝吓了一跳,连忙按住手机,看了看依然安安静静合着的卧室门。

    “不行的。”

    小姑娘在需要求生欲的地方向来敏感,及时截断了他的念头:“你要是跑过来找我的话,如果我不从阳台偷偷溜下去和你一起跑,你就要在雪地里一边跑一边和我爸爸说我们是相爱的了。”

    林暮冬:“……”

    叶枝很担心他会冒险,一再强调:“要保护好自己,要留存充分的有生力量,打持久战才行。”

    林暮冬望了她一阵,终于收回视线,隔了良久,轻轻点了下头。

    他从刚才开始就显得异常乖,这时候更安静了。头微低下来,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屈起,浓长眼睫垂着一动不动。

    一声不吭的。

    莫名显得有一点儿委屈。

    叶枝瞬间不争气地心软了。

    她抱着手机往前挪了挪,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摸摸屏幕:“别难过了……”

    林暮冬垂着头,隔了一会儿才点了两下:“嗯。”

    叶枝:“……”

    她觉得林教练好像还是难过。

    林暮冬身高臂长,哪怕只是随手拿着手机,也能拿出自拍杆的长度和效果,视频里的画面和声音都依然清晰。

    他就站在门口不动,罚站似的,低低应着她的话,嗓音又轻又闷。

    小姑娘忽然就莫名生出了满满的负罪感。

    “林教练……”

    叶枝小声开口,脸上先红了,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起来:“说实话,你想我了没有呀。”

    林暮冬轻点了下头。

    隔了一阵,他又想起什么似的抬眸,重新看向手机:“很想。”

    他的嗓音低低的,语气也认真下来,再没有任何要同她开玩笑的意思。

    叶枝心里忽然酸软了下。

    她攥了攥睡衣的边,耳朵也慢吞吞跟着红了,声音越发小下来:“那你——你一天不训练,会不会影响训练效果啊……”

    林暮冬微怔。

    现在正在加训练量复健的强化阶段,忽然中断松懈,当然多少是会对效果有所影响的。

    但莫名的,他却本能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不该这么答。

    小姑娘整个人都红通通的,埋在被子里,垂着睫毛一下一下地捏着被边。头发软软地垂下来,因为之前在被子里拱来拱去,显得有一点儿毛绒绒的,整个人看着都特别的好摸。

    林暮冬心跳微快,喉结轻滚了下。

    “不会。”

    他第一次,有些生涩地清了下嗓子,弥足谨慎地逐字逐句:“影响不大,回头补上……也一样。”

    “那——”

    叶枝几乎压着他的话尾出声,细糯绵软的嗓音飞快顿了下,拽着被子边在空中晃了晃:“那我们明天……是不是可以去约会了?”

    -

    挂断和叶队医的视频电话,林教练把整个射击队还坚守在岗位上的所有分队级别以上的领导都叫起来,和每个人都不厌其烦地请了一遍假。

    -

    “跟我请假就行了——他这是干什么?手机坏了?”

    难得有放松的机会,柴国轩正带着留守的一干教练煮火锅,一不留神屋里的手机就响成了一片。

    柴国轩面前摆着一排手机,一个个地看过来,越发摸不着头脑:“内容不一样?没看出来啊……”

    “没事,就是林教练要告诉你们,明天他要请假不在队里。”

    刘娴家闺女跟同学出去旅游了,提前回了队里,睡眼惺忪地瘫在沙发里打哈欠,一目十行看完了林教练发过来的措辞严谨冷清的短信,好心给他翻译:“为什么不在队里?因为他要出门。为什么出门?因为要去约会了。”

    她其实挺能理解林暮冬。

    毕竟向来不常高兴的一个人,在忽然高兴到甚至有些失措的时候,总是要做出点特别反常的举动用来纾解情绪的。

    这几天队医都不在队里,林暮冬几乎住在了手|枪馆,除了练枪就是待在队医办公室,一待就到半夜才出来。

    他周身不再无时无刻不萦绕着冷气了,就显得比平时还要更沉默一点,安安静静的,像是能融进影子里面去。

    有次刘娴经过,远远看见他翻叶队医的零食匣子,碰碰这个、摸摸那个,最后就挑一块糖剥开含着,又把剩下的都一个一个整齐码回去。

    看得人心里都莫名跟着堵得慌。

    约个会就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