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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豆豆从地塞回来了,带回了战斗胜利的喜讯,带回了林书记平安出塞、庄青草成功解救的喜讯.在人们欢庆胜利的时刻,王豆豆却另有一个心思,那就是再到长春去找艾小凤,这次非要见到她不可,是是非非一定要弄个清楚。在他的心目中,嫂子是无与伦比的,他不信嫂子会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她的再嫁,肯定有她的苦衷。不弄清事实,不能胡乱猜忌嫂子。上次被那个母夜叉一搅和,连个面都没见着,白跑了一趟,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机会终于来了。派去接郝前进母亲的战士小李来电话说他们已经到哈尔滨了,现住在师部招待所,希望派车来接一下,这个任务自然就落到了王豆豆的身上。说来也巧,他刚要去找车,庄大客气和庄青草就坐着军用大卡车来了。车上装着箱子柜子、坛坛罐罐的,王豆豆急忙迎了上去。

    “庄大叔,你把家都搬来了?”

    “搬来了,这回我呀,是真心要和大家做一家人哩,还能不和大家住一起吗?王豆豆,你吃了吗?”庄大客气见战士们主动来帮着卸车,乐得嘴都合不拢。

    王豆豆被问得哭笑不得,“庄大叔,这都是啥节骨眼儿了,在家开荒的人,一想到郝前进,谁也咽不下饭。”

    庄大客气自知说话不合时宜就问道:“郝前进的家属来了吗?”

    “郝副队长的老母亲已经到哈尔滨了,叫我安排车去接。”

    庄大客气转身对司机说:“小伙子,还得麻烦你去一趟哈尔滨,把郝副队长的母亲给接一下吧。”又回头对女儿说:“青草,你不用下车了,就陪着小土豆一起去吧,路上照顾郝大妈也方便些,多劝劝她,别忘了多带些干粮。”

    卸完车,庄大客气目送着青草和王豆豆坐着车走了。

    方丽霞说不动刘老二,只好自己一人跑到地塞去找刘美玉,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她走进一个帐篷,看到里面躺着的一溜战士,不是白绷带缠着头的,就是吊着臂的,要不就是绑着腿的,她吓了一跳,心想,美玉啊,你可千万别躺在这儿。她挨个找了一遍没见着女儿,心里稍稍踏实了一点。这时正好刘老大炮走了进来,方丽霞冒冒失失地迎了上去:“首长,你救救我吧!”

    刘老大炮见她一脸哭相,问道:“你怎么了?遇上啥事了?”

    “首长,我家姑娘她下地塞了,你让她跟我回去吧!一个姑娘家家的,打狗都打不了,还打什么王老虎啊!人家不惹咱就烧高香了,她哪儿有那本事呀?”

    刘老大炮觉得好笑,就问:“你家姑娘是谁啊?”

    “刘美玉”方丽霞低着头,却斜着眼睛往上瞅,大概她也觉得在这支队伍里拖人后腿不是件光彩的事。

    刘老大炮一听乐了,“唉呀,是刘美玉啊,她在这次夺塞战斗中可立了大功了,上级还要嘉奖她呢。哎,对了,还有个叫金晓燕的,是她同学。”

    方丽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她立了大功?这不可能,她在家鸡都没杀过,这打仗的事她能立什么大功?你们肯定是搞错了。”

    “大婶儿,我没时间和你细说,那边救护车来拉伤员了,她一准在那儿,你让你姑娘自己和你说吧。”

    方丽霞看看周围的伤员,心想:看来解放军是胜利了。这么说,王老虎被他们打死了?首长说她立功了,那就是说她也参加战斗了,美玉能有这胆子?难道她也有枪了,这姑娘啥时候学会打枪的呢?她伤没伤着啊,首长咋不说呢?方丽霞担心死了,赶紧出了帐篷寻刘美玉去了。

    三辆白色救护车停在地塞外的道上,刘美玉领着担架队往这边走了过来。方丽霞眼尖,没等刘美玉站稳,就一下子哭着喊着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她,急切地在她浑身上下打量着,“唉呀,还好,还好。美玉,你没伤着哪儿吧?我的小祖宗,你怎么野成这样,可把我和你二叔惦记坏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扑、一哭、一抱,让刘美玉先是吃了一惊,当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后,瞧着方丽霞顽皮地笑道:“二婶,惦记坏了?坏哪了?让我看看,你这不挺好的吗?”

    方丽霞脸一绷,“唉呀,你这孩子,还跟你二婶贫嘴,我和你二叔倒是挺好,就是想你,你在这儿怎么样?”

    刘美玉乐得合不上嘴,“什么怎么样,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嘛。告诉你,我还立功了呢。”

    金晓燕抬着担架从刘美玉身边经过,看了看方丽霞,朝刘美玉扮了个鬼脸。

    这个鬼脸正巧被方丽霞看到,她嗔笑着说:“这些个大姑娘,一个个都没正形。”

    “二婶,我们这回可经了风雨,收获太大了。以后再慢慢跟你细说,你要没啥事,就先回去吧!有空我会回去看你和二叔的。”说完转身就要走,可没走几步又返了回来,“二婶,听说左县长媳妇从关里找来了,是吗?”

    “嗯,你耳朵倒还挺长。”方丽霞笑着数落着。

    “二婶,多亏当时我没听你的,要是听了你的,我还怎么做人啊!”

    “就因为这个,左县长找咱家别扭呢。”

    “找什么别扭?”

    “他整了一帮什么粮食纠察队,到咱家来抄家。”

    “有这事?--这种人--”刘美玉转身离开,没跑几步,瞧见了自己家的那挂马车,回头说道:“二婶,路不好走,你回去时,坐马车注意着点儿。”

    “嗯。”方丽霞无奈地摇摇头,望着刘美玉快乐的背影消失在这山林中。她来时就想着把刘美玉带回家的,可是一见到美玉活得好好的,还立了大功,就打心眼里充满了乐,几次话到嘴边也没好意思说出口。心想,反正仗也打完了,就由着她去吧,再说美玉这样的女孩子,哪管得了啊?

    这边方丽霞去找刘美玉,那边程桂荣带上粮食袋子也踏上了寻找淘儿的漫漫长路。几经跋涉,她终于找到了当初拿淘儿换干粮的那个驿站。门口做生意的老板娘还在,程桂荣上前把粮食的袋子往桌上一放。“大嫂,你还认识我吗?”

    老板娘仔细地看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不认识。”

    程桂荣便赶紧自我介绍:“我就是一个月前,拿我儿子给我婆婆换粮食那个人,你还记得不?”

    老板娘似乎记起来了,但马上又摇了摇头,“你说吧,你想干啥?”

    程桂荣这才把来意说明:“我想求你帮我找找那个车老板,儿子我不卖了,我再多给他些粮食,你看成吗?”

    老板娘不耐烦地说:“瞧你这个人,我这地方就是大车店,这大小车辆,南来北往,拉客倒粮的、上山砍木头的,还有打猎的多了去了,我记得是哪个呀?”

    程桂荣往前凑了凑,轻声说:“是个磕巴,平时说话慢声拉语的,一着急就结巴的那个”

    老板娘笑了:“路过我这儿歇脚喝茶的车老板多了,人家聊人家的,我留意人家结巴不结巴干嘛?再说是大结巴,还是小结巴,是有时结巴,还是一张嘴就结巴呢?”

    程桂荣知道老板娘是存心跟自己抬杠,就哀求道:“老板娘,我求你帮帮我吧,我要不找回这孩子,我男人就不要我了。”

    老板娘见程桂荣一副可怜相,也就无心再和她打趣,就说:“大妹子,不瞒你说,你这事儿确实难办,当时为啥不寻思好呢?哪有拉了屎还兴往回坐的?说出了话怎么能再收回来呢?再说粮食这东西,时间不同,价格也不同呀,要饿死的时候是一个价钱,撑饱了肚皮又是一个价钱,卖儿的时候,你说了算,现在是你想把孩子再买回来,就得人家说了算了。”

    程桂荣听着听着,眼前一阵眩晕,浑身颤抖起来。老板娘见状知道吓唬不起,就忙说:“这样吧,你呢,要真想找回你儿子,就在我这儿住下吧,那个磕巴要是来了呢,我给你使个眼色,你自己找他去,行不?”

    没别的办法,程桂荣只好在店里住下,她每天最关心的就是车来车往,就连吃饭也端着碗站在门口,生怕错过一辆车。第一天来往的大车倒是不少,可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晚上睡觉时她也加着小心,只要一听到车马声,就立刻穿鞋跑出去。第二天还是没收获,傍晚的时候,老板娘对他说:“大妹子,看你也怪可怜的。找孩子的事就像瞎猫在碰死耗子,不一定等得上。明天你再住一天,要再遇不上,你就把这粮食放我这儿,他要来了,我帮你求他把孩子换回来。按说,你拿的这些粮食也不少了。行呢,过些天你就来接你的孩子,不行呢,我就把这些粮食还给你,怎么样?”

    程桂荣这次寻儿是非找到不可的,她要用儿子来挽救婚姻,挽救自己的后半生。因此,对老板娘的建议并不在意,因为她觉得这件事她必须从头到尾亲自参加,否则她会后悔一辈子的。而把这么大个事儿托付给老板娘,总觉得不牢靠,所以她推托说再想想就走开了。

    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功夫不负有心人。程桂荣等到第三天下午,打长春方向来了一辆车,停在了驿站门口,赶车的正是陈大磕巴。而程桂荣却并没认出来,因为当初卖孩子时光顾着伤心,为难,所以没太在乎买主的脸,只记着说话磕巴了。

    陈大磕巴坐在车上向老板娘打着招呼:“老板娘,有捎脚的没有?”说话一点没磕巴。

    老板娘见是陈大磕巴,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是陈师傅呀,快进来坐坐,喝口茶,忙什么呀?”

    “不了,到家--天--就快黑了。”这回磕巴了。

    老板娘朝程桂荣使了个眼色,然后朝屋里喊道:“有往龙脉去的快上车了。”

    从屋里呼啦一下出来了五六个上龙脉的,程桂荣也跟大家一起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