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傍晚,荒原上美极了.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天湛蓝湛蓝的;夕阳衔山,把它软软的红被子给安睡前的大地轻轻地盖上;野花、小草、在晚风中伸着懒腰。忙碌了一天的人们会聚到了食堂前。郝前进一人正闷着头吃饭,武大为端着饭盒走到他身边坐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子吃饭心思也不集中,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一听说地库里有土匪就想着怎么跟林书记去打仗,不想开荒种地了?”武大为想找人说说话,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聊了起来。

    郝前进抬头一看是武大为,就辩解道:“才不是呢!我呀,这几天我开荒就像上了瘾,一镐下去翻出那黑土油汪汪的,我心里就直痒痒,真想吃几口,这地里要是撒上种子,还能不长庄稼,我们老家那地黄不楞登,一不上粪它就不长。”

    “你没蒙我吧,有仗打,你还能迷上开荒种地?”武大为笑着说:“其实呀,我是仗也想打,地也想种,这北大荒真是太神奇了!种啥都能长。荒草没人管都长得这么壮,要是种上庄稼还能错得了?一次一个关里来的人问我,听说你们北大荒的地种啥都能长,我跟他说,你要不信,今年你插上一根车杠试试,明年准能长出一辆大车来。”

    这话把周围听着的人都逗乐了。

    “你就接着吹吧,你咋不说那树上能长馒头呢?”坐在郝前进身后的刘美玉忍不住接了茬。

    郝前进回头瞅了一眼刘美玉,认真地说了起来:“你还别说,我娘就来信问我说’听说北大荒的树上都长一串一串的馒头’?我就跟他说’那叫馒头树,还有豆包树’呢”

    谁知这话叫邻座的一个东北老乡听到了,插了上来:“你这话说得有谱。”

    大家不由把眼光都转向了那位东北老乡了,听他继续说道:“在咱农村真有这习惯,一到冬天,尤其是进了腊月,家家都蒸豆包,蒸馒头,再串成串挂在树上冻着,吃的时候就拿几个下来放锅里一蒸”

    没想到自己信口胡诌的事还真叫这位东北老乡找到了出处,郝前进有几分得意,更有几分感慨。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北大荒真是好呀,我们老家,地少人多,还十年八灾的,地里连草都长不好,哪有庄稼啊?都是出门逃荒要饭的。要是让我娘来看看这馒头树,指不定有多开心呢”

    武大为灵秀的双眸闪动着:“好呀,等过了这个年末,咱明春就能播种了,咱们边开荒边种粮食,专门等你娘冬天来,到时候,我一定蒸好馒头、豆包冻上一树,让你娘过过瘾!”

    “大队长,你说话可要算数呀!”

    “当然啰!”

    “那咱拉钩!”

    像小孩一样,郝前进认真地勾住武大队长的手指,拉起钩来,引得旁人哈哈大笑。

    此时,在另一个角落,庄大客气面前摆放着大饼子、大渣子稀粥、水煮黄豆,虽然累了一天了,他却连碰也没碰它们,只是一袋接着一袋地抽着闷烟。自从老伴去世,他又当爹又当娘,好不容易把女儿抚养大,父女两人连着心那!女儿长得又水灵,心眼又好,尤其是对父亲孝顺远近闻名。庄大客气最大的乐事就是忙乎了一天之后,回到家里坐在火炕上看着女儿端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然后父女俩边吃边唠,做父亲的时常给她讲些稀奇古怪的事,或者笑话什么的,这时耳边就会响起女儿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是庄大客气最大的享受,听着这笑声,便什么疲劳、什么烦恼顿时都烟消云散了。庄大客气近年来最犯愁的事就是给女儿找婆家了,做父亲的知道,女大留不住,不能耽误了女儿的幸福。媒人倒是来了一拨又一拨,有乡里也有城里的大户人家,有想续弦的,有想娶作二房的,这些都被他客客气气地回绝了;四乡八邻也有门当户对的人家来提亲的,可是丫头这个也看不中意,那个也看不中意;愣说要一辈子守着爹,伺候爹,谁也不嫁。女儿说傻话,当爹的可不傻。他知道女儿的心思,她是非要嫁个自个儿中意的才行。于是看着女儿一天天的长大,婚嫁的事老这么拖着,这便成了庄大客气的一块心病。没曾想心肝宝贝的女儿反叫王老虎这伙匪徒给抢走了。这不是羊落虎口吗,这当爹的连自己女儿也保护不了,怎么对得起她死去的娘呢?他越想越伤心,不觉滚落下几颗混浊的泪珠虽说洪专员、林书记都分析判断女儿暂时没有危险,可他心里清楚这帮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是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的。他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越想越急。哪儿有心思吃饭呢?王老虎要是站在跟前,他会不顾一切地和他拼命。可是上哪儿找王老虎呢?林书记、闫副县长还有洪专员,他们正在商议攻打地塞粮库的方案呢,自己应当多出点力。救庄青草的事还得靠这些个解放军。只要没救出庄青草,当爹的一颗心总是悬着。现在他除了抽烟,只能静静地等。女儿的事没着落,当爹的哪有心思吃饭?

    郝前进早就注意到那个坐在旮旯里低头抽烟闷闷不乐的庄大客气。吃完了饭,他就约了一帮战士来找庄大客气唠嗑来了。他知道老人被抢走了女儿,心里一定不是滋味儿,陪老庄头唠唠嗑,让他解解闷儿,别成天无精打采的;自己也好跟着长点见识,因为王豆豆送庄大客气来时,已经把庄大客气的寻粮本事吹嘘得神乎其神了。

    “庄大叔,你怎么不吃点儿东西呀?”郝前进说着拿起大饼子往庄大客气手里塞。

    庄大客气抬眼瞧瞧这个主动来跟自己搭茬的年轻人,问道:“你们吃了吗?都吃了吗?”

    郝前进笑着说:“吃了。”大伙学着庄大客气的口气说:“都--吃--了。”这一对话引得周围战士一阵大笑,大伙儿这么一笑把庄大客气也逗乐了,他自我解嘲地说:“我吃,我吃。”于是他放下旱烟袋,大口吃了起来。

    大伙儿围着庄大客气坐下:“庄大叔,大伙都对你能用鼻子寻粮的本事很好奇,都把你传神了。你能跟我说说这本事怎么学的吗?要不说说地塞粮库里的事儿也行。”郝前进看着庄大客气耐不住问道。

    “你们想听,那我就给你们说说。”庄大客气见这么多人围坐在自己身边,就边吃边说起了往事。

    “那我交老底了啊,咱这龙脉县原先叫墨尔根,这里土地肥沃,水草丰茂,这里生活着各民族的人们,他们主要以打鱼放牧为生,过着和平幸福的生活。后来清朝政府把它设为一个辖区,并派人管理,又从关里迁来一大批人,这儿就逐渐发展成为以粮食生产为主的地区了,这儿的粮食不但产量高,而且质量好。因为这里水陆交通相当便利,就自然形成了粮食交易市场。早年,这里可热闹了,俄国人,泰国人,朝鲜人,日本人都来这里交易粮食,在这些个外国人里,就数小日本最坏,他们为了控制中国的粮食市场,就抓了上万名中国劳工,在这龙脉山的地底下,由东往西,修筑了一个地下粮库。一到新粮上市,他们就派人到各地用低价大量买进,运到这里储存起来,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就往外高价抛售。那时这里储存的粮食多了去了。我当时是被安排在地下粮库,指挥劳工扛麻袋码粮食的。等到粮库全部完工的那天,小鬼子说让大家好好干,晚上犒劳大伙。当时鬼子往山上赶人的时候也有我,走之前我发现日本鬼子正从地塞粮库往外运子弹,就预感不好。正好这时来了几辆卸粮车,正巧那些个车老板里有我认识的,我谎称自己病了,求他带我出去看病,就这样我躲在大车的车板下面逃出了地塞粮库。”

    武大为问:“庄村长,你在里面光给鬼子看粮食?”

    “粮食不用看,只要码放正确就行。进出口都是秘密的,我只要记住,进来的放哪儿,出库的从哪儿拿就行。开始的时候,里面没有电灯,又缺氧,不让点蜡烛。黑咕隆咚的,我凭闻味就能闻出哪儿是苞米,哪儿是小麦,哪儿是大米。”

    郝前进惊喜地说:“庄大叔,你真了不起啊!”

    “有啥了不起的。”庄大客气一说起粮食就精神头就来了:“我这闻味寻粮的本事还是我爹传给我的呢,听我爹说,他是跟我爷爷学的,反正是祖传的吧。”一说到祖传,这神奇的本事就更增添了一分神秘,“你们中的南方人可能不清楚,咱这北大荒一到秋天,松鼠子、粮耗子就挑最好的粮食,还有榛子,松子儿往洞里叼,有时一个大洞就能装满一个八升的大斗。穷人一到冬天就家家缺粮,我爹就领着我找耗子洞,先闻闻里面有没有货,是啥货,日子一长,就练出来了。”

    这闻所未闻的稀奇事让武大为、郝前进听得拍手大笑。

    “有了这一招,那样穷人冬天就不挨饿了,是吗?”刘美玉没挨过饿,也不知道穷人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她好奇地问。

    “哪能不挨饿呢,只能是好点儿罢了。你想,穷人哪儿有地啊,那鼠洞都在地主老财的地里。白天不敢去,就得夜里去。冰天雪地,还有狼叫,多怕人啊。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去图那地下的粮食。”

    “庄大叔,那么地下粮库肯定有通风口的啰,只要有通风口,你就能闻到粮食,是吗?”郝前进还是对打地塞粮库感兴趣。

    “差不多吧。”

    “那我们就能从这通风口打进去了。”郝前进问。

    “即便是找到了通风口,只能说是找到了地塞粮库。要打进去还得找出入口,而出入口是最隐蔽的。所以要打进去又谈何容易啊!”庄大客气叹了口气:“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王二虎带着lang三、张七抢回了庄青草,虽说没完成大哥把庄大客气杀了的指令,但也算替大哥办了件好事。他指挥把庄青草放到大哥房里,叮嘱lang三和张七看着,自己就去找大哥了。

    王老虎的卧室在整个地塞的中央。当年地塞粮库的总指挥官左一山郎把它布置得像地下宫殿一样,豪华瑰丽,各种设施齐全。日本人炸了地库出入口撤走以后,虎爷又神奇地把王老虎这些粮匪引进了地塞,这套居室自然就成了王老虎的卧室,这些粮匪也从此有了自己的窝。王老虎带着王二虎在临离开地塞前,他特地给看守地塞的三弟定下几条规矩:第一是没有虎爷的指令,谁也不准随意外出,更不准出去拈花惹草,以免暴露。第二就是谁也不准进他的卧室,坏了他的规矩。

    王三虎正巧路过,一见lang三、张七,就问:“事情办妥了?”

    “那庄大客气没在家,就她姑娘在,二哥就让我把她带回来给大哥当个压寨夫人。”lang三瞅了瞅里屋,yin笑着说:“一路上哈哈她”

    “怎么,一路上你们把这姑娘办了?给我说实话。”王三虎把眼一瞪,凶巴巴地追问。

    “哪能呢,再说有二哥在,我有那个胆吗?也就在马背上偷偷摸了两把”lang三还沉浸在回味的快感中“就只过了点手瘾?”王三虎继续追问。

    “骗你我是王八蛋。”lang三偷偷对王三虎耳语:“庄大客气的姑娘长得可真俊呀,你不进去看看?”

    “你们俩可给大哥办了件大好事呀,一会儿多喝几杯。你俩辛苦了,这儿不用看着,把门锁上就行了”。

    这两人巴不得有人叫他们走开,lang三麻溜地把门锁好,便和张七各自找乐去了。

    王老虎见二弟回来了,虽说庄大客气没杀成,可弄回了个美人,也挺高兴的。他让弟兄们往陷阱的顶板上多放些诱饵,弄它几头野猪,狍子什么的。好在自己办喜事的时候,让弟兄们也开开荤,庆贺庆贺。为了感激二虎的一片忠心,王老虎请他在大喜的那天给自己当主婚人。大哥的信任让王二虎也很高兴。他告诉大哥后天就是黄道吉日,可以成亲。这样山寨从此有了压寨夫人,小弟们也都有大嫂了。王老虎也巴不得早早成亲,好了却多年的心愿。和王二虎分手后,他就回屋去看他的美娇娘了。

    那王三虎把lang三和张七支走后,心想二哥去找大哥,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于是一转身,他就又回到了王老虎的卧室前,麻利地打开了门又把门虚掩上,回过头来就嬉皮笑脸地就往庄青草跟前凑。

    庄青草坐在床上泪流满面,像一只扔在一边待宰的鸡。见王三虎靠近自己,就本能地往后退。

    “庄姑娘,趁你现在还没做我嫂子,先让我亲亲摸摸也行啊”

    “你干什么?”庄青草已经后背贴墙,退无可退了,她惊恐万状。

    王三虎扑了上去就一把就搂住庄青草,伸手就去摸她的**。庄青草吓得呜呜直哭。

    王老虎正在回屋的道上,听到了庄青草的哭声,就大步赶来,一脚踢开门,见王三虎正搂着庄姑娘在乱摸,气得大骂:“王三虎,你他妈的混蛋。”上去一把把王三虎掀翻在地。

    王三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骂一掀,终于警醒了:“大哥,我我也没怎么她呀。”

    王老虎一把抓住王三虎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畜生,连你大哥的人你也敢动,你活腻歪了,给我跪下!”

    王三虎见大哥怒不可遏,他有点儿来气,心想,为了一个女人伤弟兄们的情谊,犯得着吗?可他嘴里还是答应着:“是是是。”但就是不跪。

    王老虎怒喝:“跪下!”

    王三虎仍然不跪,嘴里说着求饶的话:“大哥,看在你我多年兄弟情分上,求你饶了我这回吧”

    “跪下!”王老虎一脚朝王三虎踹去。

    王三虎被猛地一踹,就势跪下了。正巧赶上王二虎进来,刚才他听得小喽啰报告,说大哥和三弟闹翻了,就急着赶了来,进门就看见三虎跪着。王老虎正在掏枪,便急忙上前阻拦:“大哥!不能啊!”

    王老虎猛一用力,把王二虎推开,用枪对着王三虎说:“刚才是哪只手摸了你的嫂子?伸出来!”

    王三虎伸出右手。

    王老虎照准王三虎的右手“砰”地就是一枪。

    王三虎疼得在地上直滚,嘴里像杀猪般地直嚎。

    王二虎刚要说什么,王老虎转过脸来对着他:“这不关你什么事,去让人给他上点药,把他锁在屋里,让他好好休息休息!”给了三弟一枪,王老虎算是消了点气,便继续对王二虎说:“早就有人向我报告说这小子趁我俩不在的时候,就住在我的屋里,还常把乱七八糟的女人带进我屋里来乱搞,我已经念他守塞有功,又看在兄弟的情分上饶了他了,这回他竟然又打起了我女人的主意,真他妈的不是个玩意儿。”

    王二虎听大哥这么一说,也就不说什么了。他指挥众匪徒七手八脚地把王三虎抬走了。

    屋里只剩下了庄青草和王老虎。刚才发生的一切让庄青草吓呆了,当她回过神来,只见王老虎眯缝着眼,笑嘻嘻地往床前凑来正是刚赶走了狼,又来了虎。庄青草吓得捂着脸哭出声来。

    王老虎觉得扫兴,却又欲罢不能。他虎着脸对庄青草说:“哎呀!哭什么哭,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今天本来是派人去杀你爹的,算你爹命大。这回你要顺从了我,我就让你给你爹捎个信儿,只要他不帮着***来打我地塞粮库,我就不去招惹他。这总算对得起你了吧?”

    庄青草还是呜呜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