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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那些粮商,林大锤回到宿舍.今天他的主要任务就是找到庄大客气。他收拾收拾准备走,见坐在一旁的王豆豆,林大锤就说:“小土豆,有件事,我考虑了好几天了,想跟你谈谈。”

    “啥事您就说呗!”

    “我不需要警卫员了,你看人家左县长,官和我一般大,不是也没警卫员,再说这是地方,又不是部队,到哪儿都带个警卫员不合适!”

    “那我干什么去啊?”

    “你就到武大队长那儿去,当个通讯员,你和大家又熟,在武大队长那儿接个电话呀,传个令呀,送个信什么的,那儿需要你。”

    “好是好,可我现在不能去。”

    “那你什么时候能去?”

    “等帮你把嫂子找回来了我再去。”

    “你都去找了两次了,不还是还没着落吗?光听有人说往长春方向去了,这么大个长春,一时半会儿能找到吗?”

    “找不到我就一直陪着你找!哪儿也不去。”

    见王豆豆这么犟,一点儿也不听劝,林大锤有些火,可想想他又是为了自己,林大锤就耐心地劝说道:“小土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实在没时间,等以后空闲点儿咱俩一块儿去,好吗?”

    “我不管,反正你不给我把嫂子找回来,我就不走。”

    “还反了你了。”王豆豆的这股犟劲儿终于把林大锤惹恼了。

    王豆豆撅着嘴,就是不说话。他在生着林团长的闷气:天下哪有这样的人啊,告诉他大婶死了,嫂子下落不明,他却跟没事人儿似的,自己反倒替他去跑了两回。林团长真的是铁石心肠?还是缺心眼?记得上回跟他回家探亲,他们母子多亲热啊,他跟嫂子的感情多好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真叫人羡慕死了。嫂子在你临走的时候,丢了个扣都不忘给你缝上,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呢?真是个没良心的。王豆豆越想越生气,就冲着林书记大声说:

    “嫂子嫁你这么个男人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等了你五年,才见了一次面,你才陪她过了一宿就走了。家里遭此大难,都是她一个人扛着。为了救大婶,这才把自个儿卖了。你想想,你娶了个多好的媳妇啊!我要也有那么好的媳妇,什么开荒办农场,什么搞粮食,早就甩得远远的,回家过我的小日子去了”

    “别说了!”林大锤大声吼道:“你说这话不是混蛋吗?”

    “说我混蛋就混蛋,在家时,我妈成天唠唠叨叨就怕我娶不上媳妇,到了部队以后,还来信催过我几回。你娘不也那样吗?为啥一回家就忙着给你办喜事儿?还不都是为了让嫂子能正式成为你们林家的人!你为啥不到老娘坟上去烧几炷香?不到长春去找找嫂子?管他找不找得到,起码你尽了心了。要不,你怎么对得起你老娘那心思,怎么对得起我嫂子对你的一片真情?”

    林大锤愣了,王豆豆的话句句像鞭子,在抽打着他的心。他瞧着眼前的这个王豆豆,平时自己只把他当作小弟弟一样看待。没想到这么个小不点,竟然能说出那么一番让忠义男儿都为之汗颜的话来。他沉默着,无言以对。娘死了,他真的能无动于衷吗?他没日没夜地想着工作,拼命地干着工作,就是为了减轻心里的痛苦啊!媳妇走了,难道自己真的不想找吗?不是!他觉得艾小凤是个灵巧人,她要是想找自己肯定能找到,到长春驻军一问不就知道了?可是,艾小风为什么不来找自己呢?这是他唯一感到困惑的,但他并不怀疑小凤对自己的感情,他相信时间总会给出答案。而自己要找艾小凤,就好比大海捞针,虽说知道她可能在长春,可长春几百万人口,上哪儿去找呢?这样,他才把回家的念头搁下了,努力用工作来给自己增压,给心灵减压。没想到,今天一大清早却让小土豆这几句话给捅到心窝子里去了。小土豆说得对,娘活着的时候自己没尽太多的孝心,现在娘没了,怎么也应该到娘的坟上去,给娘烧几炷香,磕几个头,再跟娘说说贴己的话。要不,也太对不起死去的老娘了;小凤这么些年含辛茹苦,连个名分也没有,替自己照顾着亲娘,刚结婚就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么大的劫难。现在,连她的生死都不知,这样的媳妇不去找,自己还算是个有情有义的大丈夫吗?真是难为王豆豆了,这小家伙一直跟着自己,没想到他为林家的事儿操这么大的心,对自己的情感生活竟这么关注。这些发自肺腑的话能一听了之吗?我林大锤没有兄弟姐妹,这身边的小土豆不比亲兄弟还亲吗?还有自己曾答应让艾小凤帮他找媳妇的事一定让他很失望。林大锤激动地抱住了王豆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他动情地说:“好兄弟,我听你的,咱抽空回去一趟。”

    王豆豆见团长眼泪汪汪,知道自己错怪团长了,自从来到龙脉,林团长睡过几个安稳觉啊,你看他瘦得多明显,老娘死了,媳妇没影了,他能不伤心吗?刚才自己的话那么冲,他却不计较我这些,多好的团长啊!王豆豆的眼圈也湿润了,他不好意思地说:“团长,我错怪你了,你可别往心里去啊!”停了一下,又忍不住问:“那,咱俩啥时候去?”

    “今晚去,明天一早赶回来。”

    王豆豆终于破涕为笑了。

    上午,林大锤和阎副县长去了小清河村,不巧庄大客气出去打烧柴了,扑了个空。家里只有庄青草一人,林大锤想和她随便聊聊,顺便等等庄大客气,可这姑娘说话太谨慎。等了半天,庄大客气连个人影也没有,只好作罢。下午林大锤和常永瑞碰了下头,了解到自从排查工作开展以来,群众的热情很高,每个村民组都行动起来了,纷纷表示要积极配合政府尽快消灭王老虎这伙匪徒,发现情况就立即向有关部门报告。但从排查情况来看,还没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次大规模的排查使群众受到一次很好的教育,使人民群众看到了政府消灭顽匪的决心,扫除了一些群众的心里阴霾,极大地调动了群众参与剿匪的积极性。除此,开展这样大规模的群众运动也极大地震慑了敌人,仿佛有一张天罗地网正在龙脉悄然张开

    和常永瑞分手后,林大锤和王豆豆带上干粮,就匆匆上路去了。王豆豆驾着车拉着林大锤飞驶在月光下的原野上。(当初那六辆送他们去开荒点的车,按洪涛的意见,四辆归开荒大队,两辆留在县里使用。)一路上俩人尽说着有趣的事儿。小土豆告诉林大锤:他写信告诉他娘,在部队上林团长对他最好了。有一次,一颗子弹飞来,是团长替他挡住了子弹,才救了他的命,而团长却负了伤,他娘来信叫他认团长做干爹,小土豆对她娘说,林团长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人家还没结婚呢,这把给她娘念信的人给逗乐了。林大锤也告诉王豆豆,那天回家探亲,他一进门就发现王豆豆不在,就到处找,他娘问他找啥,他说找一个小土豆,娘说家里还有几个大土豆,别找了!一会儿娘给你拿。林大锤告诉他娘,小土豆是他的警卫员,这下把娘笑得前仰后合,气都快喘不上来了。

    说着话,时间不觉得长,傍晚前就到了,林大锤和王豆豆停好了车,然后来到自家门前。见门上贴了封条,林大锤上前扯下封条,一拽,门上着锁,他使劲一拉,锁开了。林大锤推门进去,屋里一片狼藉,跟上次离开时已经大相径庭了。林大锤用手电照了个遍,屋里一片阴森凄凉,他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刷刷地直往下淌。

    “是大锤回来了吗?”有人问。

    听着动静,林大锤回头一看,原来是邻居冯大爷正站在门口望着自己。林大锤用手抹了抹泪,迎了上去,双手把住老人:“冯大爷,我,我们家到底怎么了?”

    “前些天,你们家遭了土匪抢,就是王老虎那一伙人,他们杀了三个铁匠师傅,你娘和你媳妇都受了伤,没多久你娘就走了,那些天,你媳妇又要伺候你娘给你娘看病,还要给铁匠师傅料理后事,根本没时间也没地方找你,她为了救娘,迫不得已,只得把自个儿给卖了,看样子像是又嫁人了。”

    “大爷,我嫂子又嫁人了?”王豆豆急切地问。

    “那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俩才刚结的婚呀,您是知道的啊。这怎么可能呢?”

    “大锤啊,咱们都是独门独院,我一个孤老头子,你媳妇不来说,我们哪里知道呀,我只是猜的。那天你娘过世了,还是我帮着埋的呢”

    在冯大爷的带领下,林大锤来到了他娘的坟头,他双膝跪地,浑身抽搐着,然后趴在娘的坟头,悲愤的泪水像决了堤似的夺眶而出。他像一头疯狂的野牛,拼命地用手地刨着娘的坟,在冯大爷和王豆豆的拉拽下,林大锤才逐渐恢复了理智。他给娘的坟上烧了点纸,也给三位铁匠兄弟的坟上烧了点纸,又在王豆豆和冯大爷的帮助下,把几座坟重新垒点儿土修整了一下。忙完这些,鸡叫头遍了,林大锤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坟地,告别了冯大爷,奔长春去找艾小凤了。

    再说艾小凤跟着刘老婆到了刘家,把个刘老婆夫妇喜得眼都快眯成一条缝了。傍晚刘长河一回家,便要张罗着给他成亲,只因艾小凤一个劲地哭闹,才没拜成堂,刘老婆只好等等再说。

    第二天吃罢晚饭,刘老婆端了碗粥,拿了块咸菜疙瘩坐到艾小凤跟前:“小凤姑娘,别哭了,你看看,到了我家,还不是进了福窝呀!吃穿都不愁,周围有几家是这样的?”见小风不听自己的,照样哭着,于是就把儿子长河叫进了屋,指着儿子对小凤说道:“你抬头瞧瞧,我儿子要个头有个头,要长相有长相,还有文化,他哪点儿比不上你了,你成天哭个啥?真是个没福气的东西。”

    艾小凤仍在哭着,刘长河就说:“妈,瞧你办的这事,她不愿意就算了呗,这哭哭啼啼的,多闹心。干脆放她走吧,别再难为她了。”说完一转身出了屋。

    刘老婆赶紧追了出来,对长河说:“儿子,瞧你说得轻巧,既然你相中了,哪能放她走呢?我看了,她呀,还没开脸呢,肯定是个黄花闺女。哭两下算啥,你妈我呀,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调教不归顺媳妇的事儿可是没少听说也没少见过。你就瞧着吧,妈准保给你调教好她。”

    刘长河想了一下,对妈说:“我看她人倒是不错,可这么犟也够呛呀!娶媳妇本来是件喜事,这成啥了?强扭的瓜不甜--妈,你放了她吧!”

    刘老大也过来帮着劝说:“儿子,只要你相中了就行,她也是生来乍到,又刚刚死了娘,伤心呗,哭两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过几天就会好的。”

    刘老婆见儿子不再吱声,就说:“妈该破费的都破费了,再说这姑娘就是放她走,她也没个去处呀。”

    “反正你们不能逼人家。”说完一扭头,到院子里去了。

    “这不省心的东西。”刘老婆一跺脚,“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在刘老大夫妇的反复劝说下,刘长河终于答应娶亲了。这天,刘老大家显得格外喜庆,一大清早,鞭炮的纸屑就在风里传扬着喜讯,爆竹声中,门上的大红“喜”字格外惹眼,婚房门口贴着对联:“今日和合结连理,他年儿孙绕膝行”。屋里,贺喜的、看热闹的、帮忙的人络绎不绝,屋外,也都是四邻八舍来凑热闹的人群。

    洞房内艾小凤穿着一身大红衣裤,坐在炕头抹着泪。刘长河也是一身崭新的衣裤,脸上却并没有喜气,他见小凤眼哭得像红桃似的,就递了条毛巾给艾小凤擦泪,艾小凤用手一挡,刘长河只好把毛巾放在炕沿上,艾小凤又把它扔到了地上。

    门口的玻璃窗前刘老婆忙里偷闲也在向里瞧望,见刘老大走过便招手示意他过来,指着里面,咬着耳朵说:“你瞧瞧,你瞧瞧,咱们家这个宝贝儿子真是个窝囊废呀”说罢,刘老婆气得一跺脚回了自己屋。刘老大看罢也只好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开了。

    等送走了一批批的客人,屋里顿时清静了许多,刘老婆把小夫妇送入洞房,便关上房门,躲在门外想看看两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入夜了,长河一人在屋里生着闷气,俩人谁也不开口说话,就这么干坐着。刘老婆只得把儿子叫了出来,压低了嗓门:“长河,你不能这么干坐着,大老爷们,这事咋就不敢呢?”

    长河没有出声,只是呆呆地望着屋里桌上的油灯发愣。

    “告诉妈,是不是她不让你靠前呀?”

    “妈,不管这媳妇怎么来的,咱们也得人家愿意才是呀,总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吧!”

    这时淘儿又哭闹起来,刘老婆只好对儿子说:“长河,她已是咱家的人了,你去吧,别怕!有妈呢。”然后高声冲着里面喊道:“你当你是谁呀?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说罢急忙去照看淘儿去了。

    这新婚第一夜,两人就这么和衣坐了一宿。艾小凤时刻提防着,刘长河想要劝慰几句,但一看她那样子,也就忍住了。第二天刘长河回到了屋里,连衣服也懒得脱就躺在炕梢上睡去。一连几天了,艾小风每天晚上都紧张得要死,今晚见刘长河睡了,也就在炕头躺下,虽然困,但心里依然提防着。艾小凤心想:我生是林家的人,死是林家的鬼,你刘家对我的好,我今生今世报答不了,来世我变作牛马也一定相报。但你刘长河若想干那事,我就是拼上一死,也不会让你得逞的,但刘长河连碰都没碰一下她。可艾小凤毕竟想得太简单了,刘长河是个君子,可刘老婆就未必了。就在她的警惕性一点点消逝的时候,她的那道防线终于被粉碎了,事情来得那么突然,她是那么柔弱,败得那么不堪一击。这天,刚吃罢晚饭,艾小凤收拾完饭菜碗筷,便回自己屋去了,一会儿,刘老婆带着几个恶婆,闯了进来。刘老婆一声令下,几个恶婆不由分说,架胳膊架腿,三下五除二,就把个艾小凤剥了个精光,然后用绳子绑好扔在了炕上,只在大腿根部搭上一块白布,嘴里还塞上条毛巾,然后合上门吹了灯出去了。

    刘老婆指挥完这一切,心里偷着乐呢,艾小凤啊艾小凤,叫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等我儿子一回来,看你还有什么招?可这天偏偏怪了,刘长河本来天没黑前就该到家,可这天刘老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儿子的身影,她后悔今天让儿子出车。等了约摸两个时辰,长河终于卸完车,慢腾腾地进屋了。

    刘老婆一见儿子进屋,原先的焦虑全化作了欢喜:“这么晚才回来,你上哪儿去了,也不告诉妈一声。”边说边给长河张罗晚饭。

    “妈,别整了,我吃过了。”

    “在哪儿吃的?”刘老婆奇怪了,儿子从来不在外面吃饭的。

    “跟车的狗剩子知道了我的事儿,就劝慰我,我们俩一起喝了点酒,他还告诉我一件重要的事,让我跟他一块去。”

    “什么事儿?”

    “解放军快把那些狗日的中央军打垮了,以后我们都能过上太平日子,狗剩子决定去参军。所以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