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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早晨,县政府广场上,简短的出征仪式后,二百来名垦荒战士登上大卡车,缓缓地离开送别的人群.正在这时,从人群中突然蹿出了刘老二和方丽霞。两对目光焦急地在一辆辆车上搜寻,终于在第三辆车上他们发现了刘美玉。老两口跟在车后奔跑着叫喊着,可是第四辆军车很快就遮挡了他们的视线,第五辆军车也迅即把他俩甩在了后头。车队越开越快,第六辆车一晃也就没影了。望着远去的车队卷起的滚滚烟尘,方丽霞追不动了,一屁股坐在路当间,哭开了:“天哪,我可怎么办呢?”刘老二上前去搀扶她,可她就是不起,劝了半天也不管用,只好由她去哭。刘老二一个人坐在边上抽闷烟。

    原来,昨天马奇山是说过垦荒大队明天动身,当时两人只惦着把美玉找回来,后来又因为美玉不照面而窝囊,左光辉来了,光想着应付,更把今天动身的事忘了。早晨听得外面锣鼓喧天的,这才想起,匆匆忙忙赶到欢送现场,车已经启动了。

    刘老二一袋烟还没抽完,一辆吉普车驶了过来,司机按了几下喇叭,仍不见坐在路当间的老女人让开,便停下车。洪涛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来到老女人身边:“老乡,你们这是怎么了?”

    方丽霞见眼前站着一位军人,正和蔼地询问自己,就止住了哭。

    “你,你是--林书记?”方丽霞估摸着他就是龙脉最大的官了。

    洪涛的警卫员小马笑着回答:“大叔,大婶,有难处你们就说吧,这是三江地区行署的洪专员,管着龙脉县哩!”

    “洪专员”这官对刘老二夫妇来说到底有多大,他们闹不清,但听说是管着龙脉县的官,自己的事对他说兴许有用,方丽霞就赶紧站起来说:“洪专员,我姑娘她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了,瞒着我们非要去当兵开荒。求求您叫她回来成吗?”

    洪专员问道:“你姑娘叫刘美玉,还是叫金晓燕?”

    “叫刘美玉啊,哎,洪专员,你怎么知道我姑娘的名字?”方丽霞一脸的惊奇。

    “这可是个好姑娘呐,有激情、有志向。要说呀,这两个姑娘当兵的事还是我批准的呢,真是巧了,你们是她的爹妈吧?”这意外的相逢也让洪涛也感到惊奇。

    “可不是呗!洪专员,你要是见了我姑娘一定要劝她回来啊!”方丽霞就像溺水的人捞着了一根救命稻草,盯住了洪专员不放。

    “我可以转告你俩的意思,但你们也要尊重她的选择呀。听说她是逃婚出来的?”

    “是呀,她已经同意了的,临上花轿前却跑了。她这一跑,把我们老两口弄得里外不是人。”刘老二愤愤地说。

    “男方是干什么的?这么好的姑娘为什么要逃婚呢?是不是你们包办了?”

    “男方是我们县的左县长。”方丽霞答道。

    洪涛笑着问道:“噢,是左县长呀,那她为什么要逃婚呢?左县长没逼你们吧?”洪涛试探地一问。

    “没逼,没逼都够呛了。”刘老二想起自从刘美玉走后,马奇山、周泰安一趟趟地上门催逼,想起左光辉昨天那副傲慢的样子,就抱怨道。

    了解到左光辉在这件婚事上的态度,洪涛劝慰道:“大叔,大婶,这事你们放心,左县长那边,我来找他。刘姑娘既然是逃婚,就是不愿意,你们可不能强迫她,至于她想干啥,就让她去干吧,说不定有大出息呢!再说,她干的又不是什么坏事。”洪涛表明了自己对两件事情的看法。

    一听洪专员这态度,刘老二和方丽霞一下子怔住了。方丽霞心想:难道女儿去开荒种地就是眼前这位洪专员捣鼓的?要真是这样,这事儿麻烦就大了。有了洪专员这棵大树,今后美玉还能听自己的吗?再说,大姑娘家开荒种地,能有多大出息?那书不是白念了吗?于是接着洪涛的话茬往下说:“虽说不是坏事,可总也是件丢人的事,是件缺心眼的事。”

    对两位老人的老脑筋旧观念,洪涛还想进一步开导,却见林大锤和王豆豆正骑马往自己这儿赶了过来。

    原来林大锤听传达室的老王说洪专员来了,正在找他,现在正往开荒大队去呢,所以就骑马追了过来。见了洪涛,林大锤就迫不及待地说:“洪专员,说真的,你电报刚到,人就来了,真想把我逼疯啊!”

    刘老二见洪专员有正事,就捅了捅方丽霞,于是两人就悄悄地离开了。

    洪涛刚上任,他对底下的情况也不太了解,另外他对50万斤粮食的征购任务心里也没底,就想到龙脉来走走看看。林大锤不在,就准备先随武大为的车队到垦荒点去看看,是方丽霞把他耽搁下来了,又碰巧在这儿遇上了林大锤,见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就问道:“你今天打算干啥去?”

    “我和左县长分了工,他和粮食局长马奇山负责全县的粮食征购,我和阎永清副县长负责查地塞粮库的事儿。”

    “怎么样,有点眉目不?”洪涛关切地问。

    林大锤就把庄大客气的故事对洪涛讲了一遍,末了说:“今天就想让阎副县长陪着去找庄大客气,他在县政府等着我呢。”

    “走吧,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去,有事车上说吧。”洪涛也觉得这个庄大客气有意思,反正是下来摸情况,到下面走走也好。

    林大锤把马交给王豆豆,上了吉普车,车向县政府开去。

    左光辉和马奇山负责征粮工作,左光辉心里没一点儿底,一大早就约了马奇山到各家粮店去走走看看。他们来到龙脉县的街面上,只见街市一片萧条,行人稀少,只有几家当铺、大车店、杂货店还开着。走了几家粮店,几乎全部亮出了“本店无米”的牌子。原先生意兴隆的“刘老二粮铺”、“张家粮栈”、“鸿运粮店”全都关门大吉,而各家粮店门口,等候买粮的人却越来越多,粮店门口吵吵声一片。

    一个老汉使劲敲着门板,边敲边喊:“掌柜的,快开门吧,我们给现钱。”

    左光辉和马奇山走了过去,左光辉好奇地问道:“老大爷,都几点了?他们怎么不开板卖粮呢?”

    老汉认识问话的是左县长,就指着“本店无米”的牌子答道:“都是让王老虎那张告示给闹的呗!”

    “王老虎也没说不兴做买卖。”左光辉继续追问。

    “左县长,你是不知道,这些个粮商胆子比兔子还小,他要做买卖,说明他有粮,***就要征粮,你说他给还是不给好呢?”老汉一语道破天机。

    见老人分析得有理,可是左光辉还有疑问,“既然这样,那这些人为什么还要挤在这儿排队买粮呢?”

    “家里揭不开锅了呗。”老汉无奈地说。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左光辉恍然大悟:这些粮店主不是没粮,而是既怕***征粮,又怕王老虎日后找自己麻烦。左光辉想起了林大锤说得要让爱国粮商带头,于是想到了郝掌柜,赶紧问道:“那郝记粮店呢?”

    “也关板了,都关着,他要开板,不全往他的粮店里挤啊?他想开也没办法呀。”老汉倒也善解人意。

    “那就买不着粮了?”左光辉没想到自己治下的龙脉情况会这么糟糕,他有些着急。

    “有钱倒是能买着粮。旮旯胡同里那些粮贩子,漫天要价,谁吃得起啊?龙脉--多兴旺的粮市啊,全都黄了。”老汉不无感慨地说。

    龙脉的这种局面正是马奇山所希望的。他见左光辉问个没完没了,就催道:“左县长,我们还是先到郝记粮店去看看吧。”

    听了老人这一番话,左光辉感到自己担负的工作太难了,但他一想起了昨天会上的分工,反而倒庆幸起来了。因为林书记让自己负责征粮,相比之下,虽说征粮工作困难是大,但完成不了那么多,也还是能完成点儿的,而他负责的查那地塞粮库,却是件根本就没谱的事儿。现在他把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郝掌柜的身上,他要把他当作一把万能钥匙,去打开龙脉县所有粮商粮贩子家里的粮仓。这样想着,他似乎看到了一点希望,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起来。

    他对马奇山说:“这回你得好好帮我,把你的看家本领都使出来,咱们这儿有郝掌柜带头,尽量争取能多征上点儿粮食,而林书记那儿就惨了!”左光辉这话听着多少有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这人认准的事情是决不会回头的,你不让他去,他能听你的吗?我看他非得碰南墙不可。”马奇山见左光辉得意的样子,也就顺水推舟。

    左光辉又想起马奇山昨天在会上的表现,斜了他一眼:“现在你这么说,可昨天开会的时候,你怎么跟我唱反调?”

    “我那实质上是在帮你呢,让他去干那没影的事,不正好能突出你工作的成绩吗?”马奇山辩解道。

    “这还差不多。”左光辉顿了一下又说道:“那,在接受征粮任务时,你咋那么痛快,还不让我说话?”

    “三项工作:抓王老虎、刨地塞、征粮。你想,前两项咱干得了吗?比来比去,还是征粮好,容易出成绩不是?”

    “还是你小子精明。”这回让左光辉满意了,他觉得自己错怪马奇山了。

    马奇山瞅着左光辉那得意的样子,继续恭维道:“咱这次搞粮食,别看龙脉县粮市这么糟糕,有你左县长出面定然能旗开得胜。”

    “我不也离不开你嘛!”说着两人会心地笑了。郝记粮店在说笑中也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