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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爹一半责怪一半愧疚的说:“傻孩子,就知道吃!卖了钱给你攒点儿学费,好让你上学。”

    从此,我爹每天都是一大早起来上山摘两箩筐果子,到镇上去卖,来回走四十多里山路,回到家里,已经很晚了。我爹一整天不在家,我就待在二婶子家,每天晚上都要跑到村口去接我爹回来,心里总是盼着他能带回来镇上的蛋糕,可每次他都挑着两只空空的箩筐回来,什么也不买。

    将近两个月的农闲时间过去了,我爹说攒的卖野果子钱足够我上村上的小学了。开学那天,我背上二婶子给我缝的花布书包,里面装着我爹买的铅笔、橡皮、文具盒和几个小楷本,兴高采烈地向学校跑去,把跟在后面的爹落得老远,那兴奋劲儿,跟过年一样,我爹也乐呵呵地送我到学校门口。

    从那以后,每年放暑假,我就和爹一起上山摘野果子,有时也陪他到镇上去卖,再也不提吃蛋糕的事儿了,可每次去镇上卖完果子,都磨我爹要去买书,有时他拗不过我,就带我去地摊买打折的便宜书,我根本不懂什么打折、便宜这此事儿,只要买了我喜欢的书,就高兴得又蹦又跳,回到家里,连吃饭时手里都要拿着书看。

    虽然我和爹生活得艰难,但每天都很开心,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一直是最好的,因而成了我爹向村里人炫耀的资本,我也暗自祈求他不再受别人欺负。

    天有不测风云,在我读到初中三年级放暑假时,我爹在去镇上卖野果子的路上,从山路上摔下来,摔断了左腿。打那以后,喜欢争强好胜的我,就自己到镇上去卖果子,晚上回来还要照顾我爹,偶尔二婶子也来帮忙。

    给我爹治腿也要花一大笔钱,我上高中要到县城去读,学费很贵不说,要是去读高中,爹身边就没人照顾,一想到家里的困境,我真不忍心再读书,就暗自决定不去读高中了,但我没敢和爹说,跑到二婶子家大哭了一场。

    二婶子还以为又发生什么大事儿了呢,忙问怎么回事?

    “我不想去读高中了,呜呜——”我委屈地哭得说不出话来。

    “学习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辍学呢?走!我去找你爹说道说道。”二婶子拉起我直奔我家。

    一进屋就指我爹粗门大嗓地喊:“你这当爹的是不是也欺负这孩子没娘啊?这么好的孩子怎么能不让她上学呢?跟你说,这孩子你要是不好好待她,我就领走给我当闺女去。”

    我爹被说得蒙头转向,不知道哪儿跟哪儿。我急忙对二婶子说:“不是我爹不让我去上学,是我自己不想再念书了,我长大了,也应该照顾家了。”我一直在流着泪。

    二婶子把我搂在怀里,“好孩子,不哭了,你一定要去上学,学费的事儿大家一起想办法,家里的事儿有我呢。”听她这么一说,我更是哭个不停,我爹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不管怎么艰难,三年高中总算读完了,面临高考,我比任何人都紧张,因为如果我考不好,不只是对不起辛辛苦苦把我拉扯大的爹,也对不起邻家的二婶子,她对我和我亲娘一样。虽然在这个穷山沟里长大,但这里除了我爹和二婶子,我感觉再没别的值得我留恋的,那些人对我爹的欺负,小伙伴儿们对我的歧视,我总在心里发恨,假如有一天我走出大山,我会把爹和二婶子接走,离开这里,然后,一辈子都不要回到这种穷地方来。

    因此,我喜欢大城市的生活,每当同学们议论报考哪里的大学时,我总是坚定的说,我要去上海上大学,将来也要在上海工作。

    早早懂事的我,深深知道自己能读书学习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在学校里,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学习。我的学习成绩在县城的高中一直是第一名,还获得过很多竞赛的大奖。高考之后,我第一志愿毫不犹豫地填报了上海复旦大学。接下来就是忐忑不安地盼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但我又担心考上大学后,学费又会成了家里最大的难题。

    终于盼来了录取通知书,正如我所愿,以县城高中的文科高考状元考取了上海复旦大学。我爹高兴得直流眼泪,二婶子也高兴得合不笼嘴,就她家不务正业的儿子也跑来祝贺,拍着手说:

    “咱这大山里终于飞出一只金凤凰!”

    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我却默不作声。二婶子看出了我的心事,爽快地说:

    “妮子,我知道你担心学费的事儿,愁啥呀,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么多年苦巴苦业的,不也都过来了吗?自有办法的。”

    二婶子说得真对,天大喜事降临我们家了,因为是县城高中的高考状元,县教育局奖励我一万块钱,并感谢我给县城增了光。看到这些钱,我含着泪水,开心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