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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生越读越气,眼睛和声音也大了起来,进而胸臆起伏,呼吸急促。

    九公言道:“原来她是张家娘子……”

    书生抬头面向九公,像是正欲开口问话,忽听远处传来人声沸杂。二人看去,见山腰林间有星星火把晃动,有多人寻上山来。九公忙道:“修要惹得麻烦,快与我离去!”说着话便拉起书生大步走开,奔回破庙。

    到了庙里,书生即问九公那张家娘子之事端详。九公先弄了饮食让书生吃着,随即讲了那张家之事。

    原来九公早已听过此事传闻。镇上张家本也是个富户,祖上也曾有人做过不小的官,置下了一处园林,风水、景致、物产俱佳,当时却也很有些名气,谓之张氏园。

    此园又临近汴水运河,京畿繁华与江南富庶交通之便,早年盛时不乏过往名流贵客竞相造访。只是传到现下后代子孙,不喜仕途,却爱隐居,这张家就不见再有什么达官名流了,人丁也不见兴旺,只是还维持着这祖上留下的园子。

    旁人觊觎这张氏园多时,张家不卖,且因为此园名气犹存,旁人也不敢强取。就连为霸一方的靳家也多年未曾得手,直到不久前这靳家借着朝廷兴办花石之际,攀上了权势熏天,人称东南小朝廷的朱家。

    这靳家累世为地方大户,渐为豪强势力,到这一代更出了个恶人靳鬼。这靳恶人从小爱使枪弄棒,好勇斗狠,自身武艺已是了得,附近无赖恶少竞相跟随,又纳养亡命逋逃之人以为爪牙。操使胥吏武断乡曲,挟赂官员为所欲为,强取豪夺,欺男霸女,为害一方。本名靳贵,人皆谓之“靳鬼”。

    待到那权贵朱勔来搜罗天下闻名的灵璧石,靳贵百般效劳巴结,竟拜朱勔为干爹。朱勔便将灵璧一带进贡花石一事交由靳贵全权办理。自此靳鬼愈加为非作歹,横行无忌,便向张家下了毒手。

    先是将张氏园中花木山石尽皆加以黄封,成为贡品,先后搬运。后又索要张家祖传之宝“女娲石”。可是这张家哪有什么“女娲石”,其实是靳贵设下的诬言陷阱,散布流言说是张家有块祖传奇石名曰“女娲石”,已被钦定为贡品。

    张家交不出这奇石,于是张家男主人被定了窝藏贡品拒不上交之罪,下狱后竟不明不白的死了。而后又说奇石藏在张家祖坟之内,张家竟然被挖坟掘墓。

    刚刚死了儿子,这时祖坟又被掘了,张家一对老人张公张婆活生生气死了。张家的佣人也都被逼得死的死逃的逃。那靳贵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张氏的孩儿被连打带吓地逼问,害病几日便也夭亡。只剩下这张氏娘子姿色上佳,被靳贵霸占了去,张氏园终成了靳家产业。

    九公道出了这事故原委,书生默默地听着。九公叹了口气又道:“哎!想是这张家娘子逃了出来,只为留下这一份血书,死也不愿死在仇人家里!”

    书生默不作声,从怀里掏出了那血书又看了看,随后又揣了回去。仍是呆滞,却已不是心如死灰,而是若有所思。

    九公见无话说,时候也已不早,于是铺了草席,兀自睡去。第二日,九公到虞村客栈把书生的包裹和书箧等物取回庙里。书生便在庙里住了下来,只是整日几乎无话。

    以后几日,书生或是捧书研读,或是凝神思考,偶尔也向九公请教有关灵璧石的事情。后来他也时常出去,有时似是上山寻找什么,有时到镇上买回几包东西。并曾经托付九公帮他买些焰硝、硫磺等物。九公探问用处,书生说是要炼丹。

    九公便觉有趣,想这书生前几日还要轻生,难道这如今又要炼丹修仙了。却见书生果然支灶架炉,炼起了丹药。只是炼出来的东西却也不吃,尽是些黑乎乎的药粉,似乎还被书生藏了起来。

    又过了几日,九公正在镇上喝酒,骤然一声晴空霹雳由后山响起,屋宇为之一震,窗棂颤动,棚灰直下。众人惊恐,尽聚街上,相问皆不知所以。后来有胆大的人跟着衙门里的尉吏兵丁向着那“雷声”发起之处寻去,九公也跟了过去。

    还没寻到近处,就遇到一位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人正从山林里跑回来。有人认出那是“靳鬼”的仆从,并听见那人疯疯癫癫地言语:“五雷轰顶!五雷轰顶!……都死了!都死了……”。

    人们寻到事发之处,见到林中烟熏火燎、破烂不堪,散发着焦臭的味道,山石草木支离破碎,像是都被雷劈过了一样。更有些死人散落其间,竟然血肉模糊,肢体不全。情形诡异,众人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