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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这段日子里,李凤鸣时常心事重重,其实是因为想到度扬斐给萧明彻捅了个天大的篓子。

    她相信萧明彻定然也想到了。

    今日来北院,本是要问问他打算怎么应对度扬斐的事。

    可话才起头,这家伙的醋缸子就破得没边没沿,害她只能先解释并安抚。

    “他当年送我的那套首饰,我没法还。”

    去年刚开始运作濯香行时,李凤鸣手头紧,又赶上萧明彻从她手中要走府库钥匙,当下周转不过来,她便吩咐辛茴拿了些首饰出去或当或卖。

    后来渐有丰厚盈利,典当的东西都被赎回,但卖出去的那些自都起手无悔。

    度扬斐送的那套莲花形首饰,就在被卖之列。

    那时李凤鸣以为此生再不会与度扬斐见面,更不会有所瓜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如今两人不仅又重逢,还是在那样的情景下。

    本以为萧明彻在得知那套首饰被卖掉后,就会安心消停。

    万万没想到,那家伙酸得愈发阴阳怪气——

    “当初你在那般处境下离国和亲,都没忘了带走度扬斐送的首饰。至少在那时,他在你心里是很重要的吧?”

    面对这酸气四溢的问题,李凤鸣哭笑不得。

    “倒也没你想的那么重要。我当时能带走的东西不多,只能有一件算一件了。”

    她成年典仪那时送礼的人很多,但大都是送给“储君”的,这就必须上礼单、入册进东宫府库。

    当年假死后,宫中为“储君李迎”行大葬。做这种戏当然要做足全套,因此东宫府库中的大多物件都被抬进储君陵做了陪葬。

    到和亲离国时,除朝廷相关各部以国礼为李凤鸣准备的嫁妆外,她能随身带走的,也就只成年典仪时以私人身份收下的几样物件。

    “譬如那顶紫金芙蓉珠发冠,就阿宁是以妹妹的身份送的,所以我能带走。”李凤鸣耐着性子解释。

    “扬斐那套首饰也一样。他以私人身份送,我也不是以储君身份接,权当同龄人之间的私交往来。东西没过礼单,没进府库,我带走也没人会知道。明白了吗?”

    说起来也挺心酸的。

    十七年储君生涯,到最后真正可供自行支配、能随身带走的东西,连一个首饰盒都没填满。

    去年她选择卖掉那套首饰,就算是与从前的许多人和事告别,彻底断了心中最后一丝不甘。

    她放下了那套首饰,也算是放过了自己。从那以后她就只是李凤鸣,再也不会变了。

    *****

    当初度扬斐以私人身份送上那份成年礼,是为表明自己并非全然遵循家族意志,个人本心也是愿进储君府的。

    而李凤鸣收下那份礼,也是给度扬斐以及度家的定心丸,默认了将来会迎度扬斐入府。

    但这事没有白纸黑字的文定婚契,更没有走到正式的三书六礼。

    后来世间再无储君李迎,这事也就无疾而终。

    “当年我与他见面的次数,加起来两只手就能数完,且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并不曾独处。”李凤鸣笑吟吟地捏了捏萧明彻的脸颊。

    “所以你就别酸了,没必要。”

    话都讲明白了,道理萧明彻也都懂。但他心里就是堵得慌。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揍他。”

    李凤鸣没好气地笑道:“就不说你这想法幼稚不幼稚、讲理不讲理,单说人家伤得那么重,你这时再去找茬动手,那可就胜之不武了啊。”

    萧明彻被噎得满肚子火,再不想听她提到度扬斐半句。

    当夜更是死缠活赖、软硬兼施将李凤鸣留在北院,折腾了个花样百出,却偏偏不行那最后一步。

    李凤鸣被他勾得个不上不下,那滋味真是百爪挠心,将她难受到泪流满面。

    “萧明彻……你这么不干人事,小心……被雷劈。”李凤鸣被他按住双手,只能仰面哼哼唧唧,最后索性咬住他的喉结泄愤。

    她难受,萧明彻只会比她更难受。

    他克制得异常煎熬,额角隐有青筋暴起,大滴大滴的热汗不停滴下,却偏就不肯如她愿。

    委屈、烦躁、酸楚,却又说不清自己在委屈、烦躁、酸楚个什么劲。

    无计可施,就算被雷劈也要闹这别扭脾气。

    心坚如铁闹脾气的结局,就是始作俑者大半夜跑出去冲凉水,回来时那受害人却已酣甜入梦。

    真不知是谁在折腾谁。

    *****

    翌日,萧明彻上朝议事时,周身那阴沉幽冷之气骇得众官以为他要大杀四方。

    可事实上,他在议事过程中根本就心不在焉。就连齐帝向他问话,他也是慢了好几息才回神。

    “……恒王兄所行之事,既伤父皇圣心,也有损皇家体面,不宜闹大,更不宜三司会审,否则只会成各国笑谈。儿臣以为,由宗正寺密审后单独报呈父皇,即可结案。”

    萧明彻这番话让齐帝圣心大悦。

    齐帝在惊蛰春祭结束后摆驾回宫,至今已有十余日。这期间一直由负责皇族事务的宗正寺奉旨暂时监管王府上下,并对府中人等进行初审。

    近来朝中有人异议,认为恒王之事应由三法司会同审理,不该压在宗正寺手中秘而不宣。

    齐帝此时当众询问萧明彻的意见,并非想听他剖析利弊、判断正误,只是想借他之口给群臣一个交代,将恒王案定性为皇族家事。

    此时恒王已穷途末路,太子又奉圣谕在东宫静养,萧明彻在朝中可谓如日方升。

    可他没有对恒王落井下石,更没有趁机要求插手督办恒王一案,字字句句都在维护齐帝和皇家颜面,所言又符合齐帝心中所想,齐帝当然是满意。

    齐帝懒声又道:“宗正寺虽有你容王叔坐镇,但他到底上了年岁。此次恒王案事发突然,太子又抱恙,无力协助宗正寺。朕有心命你泰王叔去帮忙,但他清闲惯了,突然担重责,想必会手忙脚乱、左支右绌。老五可有合适人选举荐?”

    萧明彻稍作思忖:“儿臣斗胆建议,父皇或许可考虑用泰王叔、大长公主、平成公主三人共同为容王叔分忧。”

    纵然齐国公主没有议政权,但宗正寺管皇家事务,恒王案子也被定为皇族家事,这代替太子前去协助的人选,当然也该是皇族宗亲。

    福郡王萧明迅此时在南境,等着康郡王前去接班轮值南境边军都司一职,这两个郡王便都不能挪给宗正寺用。

    论辈分、身份,大长公主是恒王的姑姑,平成公主是恒王的姐姐。

    事急从权,让她俩以家中尊长身份会同泰王叔,协助老容王审理恒王案,即便朝野有异议,反对声也不会太强硬。

    齐帝一番思量,又与几位老臣商议后,接受了萧明彻的谏言。

    *****

    这段时间,齐帝跟前暂时就萧明彻一个皇嗣可得用,他自是忙得不可开交。

    下朝后,他又与各部主官分别议事,到天黑时才回府。

    累了一整天,他心中那股闷燥酸气本已散去不少。

    可当他听说李凤鸣下午专程向府医了解度扬斐的伤势,那股闷燥酸气立刻又死灰复燃。

    于是回北院沐浴更衣后,便去了李凤鸣的小院。

    虽昨夜被他胡闹折腾,但李凤鸣能理解他心中在不痛快什么,倒也没与他记仇。

    李凤鸣正半梦半醒,听珠儿禀说萧明彻过来了,便含糊应道:“让他进来吧。”

    不多会儿,萧明彻躺进被中。

    李凤鸣习惯地偎进他怀里,喃声低语:“有件事,我昨日就想和你商量。”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