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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将宋飞宇参见陛下!”徐城大门之前,相貌英武、气质卓然的为首将领宋飞宇单膝跪地,恭敬拜道。

平定纳兰家和林家之后,他就被昭原调回了聊京,并被授予了聊京督军的职位,单以品阶而论,更是与秦川淮这个世袭爵位的军区元帅平级,而调任之前,他身负西部边境的戍防重任,统领着从静陵军营抽调的五万精锐守军,品级虽比不上所谓的督军,但实际权力却要高上不少,因此,朝中有不少的官员都猜测这是一次对宋飞宇的明升暗降,一些和宋飞宇战略不合或存在私隙的将领则是心中窃喜,纷纷琢磨着该如何暗中落井下石,恶心他一把,也都期盼着西境边防的肥肉能落到自己嘴里,尤其是那些军衔甚高,戎马经验丰富的朝中老将,他们最有希望,同时也最有野心得到西部边疆主帅的位子,毕竟谁都不愿意落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田地。

而西境纵然较为僻远,比不得聊京的繁华,但总归是一方疆域,只要坐稳了主帅的位子,说是土皇帝也毫不为过,到时候,什么名誉权势,荣华富贵,还不都是唾手可得之事?

昭原并不知晓朝中文武官员的小算盘,就是知道了,也最多一笑置之,他能傻到把边境大军的滔天权柄交给一个非自己心腹的将领?

明升暗降什么的,都是不存在的,宋飞宇的这次调任完全是昭原用来平衡秦川淮的一个手段。

而今的昭国,秦家可谓权势滔天,秦烈倒是老骥伏枥,忠心耿耿,昭原对其无甚防备,但秦川淮不太一样,虽然在剿灭两大家族之时,秦川淮确实居功至伟,且表现得非常恭顺,但昭原还未完全信任此人,不是担心其谋逆造反,而是觉得他暗中有所图谋,令人不由心生警惕。

同时,宋飞宇作为最早跟随他的几名将领之一,绝对算得上贴身心腹,加之他还是宋花舞的嫡亲叔叔,妥妥的娘家人,昭原将他调来聊京,也是想让他接触更多的隐秘事务,诸如少有人知的暗杀部门影刃和新成立的京畿千人卫队潜龙,昭原的目的就是将宋飞宇培养成他的左膀右臂,与负责天罗地网和文事的于光煜相得映彰,文武搭配。

而且,宋飞宇今年不过三十五岁,正值春秋鼎盛之时,值得昭原花大力量培养。

“宋将军无须多礼。”昭原温和一笑,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谢陛下。”宋飞宇低头拱手,神情依旧一丝不苟。

多年的军旅生活让他养成了慎言寡语,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以至于他麾下的士兵对他既是仰慕又是畏惧,当年在秦烈麾下为将之时,秦烈都对其机器一般冷冰冰的神情和分毫不差的执行力感到惊讶。

昭原对此倒没有太多的想法,人各有所癖,除非亲近非常,不然都没道理在一旁说三道四,昭原也从来不干涉这些东西。

“宋将军,随朕前往南疆军营吧!”昭原看了眼数百匹雄俊战马旁肃然挺立,静默无声的三百聊京精锐,淡淡说道。

“是!”宋飞宇拱手应道,旋即大手一摆,高声喝了一句,“上马!”

三百执尖披锐的士兵立时整装跨上马匹,动作之整齐迅速,就像是由机器设计的一般。

昭原飞身上马,领着这队人马进了城门,连绵不绝的哒哒马蹄声激起了一片昏黄飞扬的尘土。

而与此同时,城门口的那十几名守军则神情呆滞地看着如鱼龙一般直贯徐城的铁甲雄兵,明亮璀璨的金色晨光照射在黑色鱼鳞般的士兵盔甲和战马护甲上,反射出了一层层森冷的光晕!那锐利如剑的气魄和声势,令观者无不心中发寒,相比而言,哪怕是南疆军营中最负盛名的神武营,恐怕都有所不如啊!至少,他们在神武营的军演上,从未有过今日的感受!

一夜奔驰,三百士兵无一人流露出疲倦或懈怠的情绪,始终保持着招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必胜的惊人士气和状态,昭原对此表示十分满意。

一支军队,松弛有道固然重要,但高压下是否能够保持一个高水准的作战能力会是一个更加重要的指标,如果不是时机不太成熟,昭原其实最想测试一番静陵、聊京两地军营拢共三万精锐的连续作战能力。

二战时的德国能以闪击战占得先机,打得英法两国敦刻尔克大撤退,虽然机械部队是最大原因,但本质上来说,还是擅长把握战机,以速度夺取胜利,而对于战备落后的古代战争而言,如果能做到高战力的长途奔袭,效果将更加不可思议!

试想两国交战之际,原本势均力敌的战局之中突然有一支百千里之外的军队从天而降,并发动猛烈攻击,这对敌人而言,不啻于直接敲响了溃败的丧钟!

没过多久,气势恢弘的南疆军营就已经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昭原和紧随其后的宋飞宇逐渐放缓速度,而南疆军营的栅栏之外,主帅李凯阳和一些军中要员已经等候多时。

对聊京、静陵这两大军营颇感兴趣的李凯阳终于看到了这些名声在外的聊京将士,为首的宋飞宇他当然熟识,这么多年了,这臭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块脸,而他身后的那几百士兵倒是让李凯阳惊讶不已。

他作为昭国有数的名将,数十年来以后勤支援和操练士兵闻名三军,虽不擅长谋略,但治军眼光毒辣,往往一眼就能看出一支军队的优劣。

宋飞宇统领的这支三百人队伍,确实不同凡响!

虽然他还没有亲眼见识过他们的战斗,但他不得不承认,单从这队人马的姿态和气势,就绝不是前几日军演中那些南疆士兵可以表现出来的。

这是质的差距,就是让南疆将士强行扮演,也绝不可能装出这般风貌。

难怪皇上如此笃定胜利的归属,这样的军队,哪怕是当年的神武营,也未必稳胜一筹李凯阳心中苦笑,亦是感到惭愧,作为南疆主帅,他可以说是毫无建树啊

军营的议事大厅中,双方稍作客套之后,便依次各坐其位,但此间就出现了一个问题。

之前的会议中,所有人的座次都早已确定,虽然大厅中尚且有多余的位子,但前面几排都已经坐得满当,而以宋飞宇聊京督军的身份,在场能稳坐其上的人也就昭原和李凯阳而已,只是此地可是南疆军营,其他人也都是军中高层,虽品阶略低,但断乎没有让位给宋飞宇的道理,谁都不愿在同僚面前失了颜面。

宋飞宇本人是不在乎这些表面形式的,多年来,他最受麾下士兵推崇的一点便是毫无寻常将领的架子,性格虽冷清了些,但绝不盛气凌人,时常都是和士兵同吃同住,因此颇受底层士卒的拥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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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现在的情况却有所不同,此刻的他并非代表自己,而是代表聊京军营和昭原皇帝,若是屈居下席,只能为人所轻视,累及聊京军营和昭原皇帝的声誉。

见宋飞宇面无表情地站在昭原身边,完全没有落座的意思,执法参事宇文沭迟疑了片刻后,便打算站起身来,将位子让给他。

既然已经决定给昭原皇帝效力,他也就没必要再担心会不会得罪他人了,再说,之前他便已经将在场的大多数人得罪了个遍了,也不差这么一次。

“宋将军,你就坐朕的身边吧!”宇文沭刚要站起身,昭原突然开口说道,话音刚落,就有两名随从搬来了一把红木靠椅,规正地放在了昭原的右前方,就位置而言,还要在南疆主帅李凯阳之上!

这样的举动,不单令在场众人心里一惊,就是李凯阳都不由呼吸一顿。

宋家这小子是遇到明君了李凯阳颇有深意地看了眼恭恭敬敬告谢入座的宋飞宇,倒是没有什么羞怒的情绪,只是觉得江山代有人才出,潮水前浪推后浪了。

“宋将军作为聊京军营的代表,亲率三百士卒前来讨教,南疆的诸位将军且商议一营出战吧!”环视众人一圈后,昭原也不赘言,当即开门见山地说道。

南疆高层面面相觑,却也不敢擅加妄言,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李凯阳和三名副帅。

李凯阳站起身,定定看着风尘仆仆的宋飞宇,沉声道:“宋将军和三百士兵连夜从聊京赶到南疆,必定都倍感困乏,为公平起见,不如让宋将军他们休整一日,明日再进行两军大比!”

听到李凯阳甚是坦荡的话语,阎锡,封午等人却是眉头一皱,皆是极其不满。

虽然早知道李凯阳已成了昭原的忠实“走狗”,但两军大比事关南疆军营的稳定,只要能取得胜利,就是取巧了些,也绝无收手的道理。

李凯阳这么做,便是弃主帅职责于不顾,这种做法,他们亦感到不耻。

其他将领参事中有此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实际上,李凯阳之所以这么做,却不是出自他们所想的这个原因,而是出乎本心。

纵然深知南疆军营的战败机率极大,但作为一名军人,对敌固然可以狡诈如狐,但对于公平神圣的两军比拼,无论输赢,他都不想落得一个乘人之危的口柄!

这是他的底线和仅剩的矜持。

“元帅有心了。”纵然不为大多数人理解,昭原却能体会到李凯阳的初衷,眼里不由浮过了一丝敬佩。

身处高位之人,即便当初再善良淳朴,赤子情怀,也会逐渐被权势富贵所侵蚀。

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所谓的不忘初心,并非人人都可以做到!

“宋将军,你意如何?”昭原扭头看向神色平常的宋飞宇。

“多谢元帅关心。”宋飞宇径直站起身,甚是恭敬地冲李凯阳行了一礼。

在昭国众多老一辈将领中,他唯二佩服的便只有秦烈和眼前的李凯阳。

即便到了世代更替的今天,他们两人仍旧是不可或缺的国家柱石!

“虽是连夜赶路,但末将麾下的三百士兵并未因此感到疲惫,毋宁说,他们正感到兴奋,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宋飞宇语气平淡地说道,言辞之中颇为锋芒毕露,不可一世,但本人却并没有露出一丝张扬跋扈的神态,也没有半点桀骜不驯的神情,仿佛是在陈述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然而在场众人皆是错愕不已,阎锡、封午和段栾则是怒极反笑,既然你如此轻视我们南疆将士,就要做好被我等痛打落水狗的觉悟。

李凯阳也是一愣,旋即深深地看了宋飞宇一眼,“常言道,兵匮乏而势难聚,非养精蓄锐而不可战而胜之矣!宋将军带兵多年,当明白其中道理。”

宋飞宇拱手道谢:“谢元帅关心,末将自有打算。”

李凯阳挑挑眉,扭头看了眼神神在在,一副置身事外模样的昭原后,便也不再相劝。

既然皇上和宋飞宇都如此自信笃定,他也就没必要多此一举了。

“既然如此,诸位便在此定出出战的队伍吧!”见南疆军营的众多官员都流露出了剑拔弩张的意思,昭原不甚在意地拍手说道,“时间便定在今早辰时,除了参加大比的士卒外,南疆九营的其他士兵也需在旁观战。”

“谨遵皇上谕旨!”众人恭敬应道。

昭原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了宋飞宇。“宋将军,你且带朕去看看这远道而来的三百聊京将士吧!顺便也可以和朕说说他们的基本情况和聊京军营的近况!”

“是!”

昭原和宋飞宇离开大厅之后,原本凝滞紧张的气氛陡然松弛了下来,李凯阳环视了众人一圈,正想说话,却被副帅段栾抢了先,“启禀元帅,末将提议从神武营中选拔三百武者参与此次的两军大比!”

“武者?”李凯阳眉头微皱地看向目光幽邃的段栾,“你们应该都看得出,那聊京军营的三百士兵并非都是武者,流露出内劲气息的应当还不到总数的一半,若我南疆军营派出三百武者将士应战,怕是存有以势压人之嫌!”

“元帅此言差矣。”如此回答的却是军中的另一名副帅阎锡。

他微微拱了拱手后,沉声继续道:“末将能理解元帅力求公正的赤诚之心,只是两军大比事关重大,其结果将直接影响到粮食的分配,而比起聊京和静陵军营,我军形势更为险峻,此刻早已是捉襟见肘,军中因食物匮乏而引发的争斗更是不可胜数,昨日席卷六大营地的斗殴事件和新兵哗变便是最后警钟,若还是太过拘于死理,最终导致了战败的结果,对南疆军营而言,将会是致命的打击。”

“正所谓兵不厌诈,元帅当为南疆军营多做谋算才是!”最后一名副帅封午也是神情恳切地劝说道。

在三名实权副帅主导议事节奏的情况下,大厅中的不少官员将领亦纷纷表示赞同。

有些无奈的李凯阳则心里暗叹,他并非存有什么偏私,纵然处在昭原的阵营中,心里其实更愿意看到亲手带起来的南疆将士取胜,只是用这样不光彩的手段博取胜利,未免有些下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