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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宫已有三日,胤礽被拘禁,康熙心情也不好,这几日吃的东西都极少,再加上在木兰围场时就有中风迹象,今儿早上起床后右半身就有些动弹不得。李德全看我懂康熙的心思,便派人来通知了我,要我去乾清宫看看他。

    听到消息,我跟着来人就赶往乾清宫去了。快到宫门口时,我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德全。

    他见了我,立刻就迎了上来,连行礼都顾不上就说道:“格格快去瞧瞧皇上吧,这会儿正生气呢,连太医都不让宣。”

    我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昨儿我走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大早的就……”

    他叹了口气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今儿一大早的大阿哥就来了,不知道他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龙颜大怒,骂走了大阿哥就倒下了。”

    “他来过?”我低头微微沉思了一会儿,明白了大半。胤禔是来落井下石,康熙痛心他们兄弟间的情分竟如此浅薄,一时受不住,才倒下的吧。想到这儿,我便大步向宫里走去。

    进了内堂,才看见半倚在床上的康熙,他皱着双眉,神色很不好。

    “不是说了不要……”他一抬头,见是我,才咽下了另外半句话,叹口气道:“是你。”

    “是,皇阿玛。”我也没有向他行什么虚礼,只是走到他跟前,便很自然的坐下,料想他此时也无心责怪我不顾礼节什么的。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不说话,怔怔地看着窗外。我也不急,就那么随他坐着,等他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话了,“你知道胤禔今儿跑朕跟前来说什么了?”我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道:“他跑来跟朕说,‘今欲诛胤礽,不必出于皇阿玛之手’,哼,这兄弟间的情分竟冷落成这样,朕还有何话可说。”

    他真是疯了,居然这么对康熙说。眼下康熙虽然废了太子,可他对太子的关爱仍是一分没少,胤禔怎么就这么冲动。我想了想道:“说不定大哥也只是为了讨您欢欣,未料弄巧成拙了。”

    “讨朕欢欣?”康熙摇摇头道:“今儿胤礽落难,他就落井下石,他以为这样还能讨朕欢欣?这会儿废太子,朕也是趁机看看他们兄弟间的情分,可谁曾料到,竟没有一人来为胤礽说情。哼,怎叫朕不心寒。”

    我一愣,他废太子竟还有这个用心,他们那些个阿哥又怎么能明了,还不一个个巴望着就此打倒胤礽,让自己有机会上位。

    没来得及细想,康熙又说道:“今儿早上,朕已经下令圈禁老十三,你猜……”

    “什么。”我心下一惊,插嘴道:“您已经圈禁了十三哥?为什么?”

    他笑了笑道:“竟还是你比较关心老十三,朕还以为老四和他走得近,会来求情。可这会儿,圈禁令下了足有一个时辰,早朝都取消了,还没有一个人来。”

    我听了是越发地不明白,他圈禁十三是要试探自己的那些个儿子?可他怎么不明白,他这么做了,怎会有人敢来。还不都一个个好好地呆在家里,等着宫里的动静。废了太子,圈禁了十三,一些各相关的人都要一个个的查,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来出头?还有,他为何圈禁的是十三?这么想着,我便问道:“可是素来您不是都颇疼爱十三哥,如今怎么圈禁他呢?”

    康熙看了我一会儿道:“胤礽身穿夜行衣行刺朕,朕都废了他这个太子,老十三房里被搜查出一件夜行衣,朕又怎可饶过他?”

    听了这话,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然后便有如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着,硬生生地疼起来。我想起十三的话,他说“你不明白这其中的整个事情,你也不懂事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康熙会如何惩治他,那么胤禛想必也是料到了,所以他那日才会那样的对我动怒。

    康熙看我不说话,又说道:“这回的事,朕必将在查实后好好地严惩,你一个女儿家,也不要想太多了。”说完,他又怔怔地看向窗外,不发一言。

    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现在这个时候,心里最不好受的,应该是康熙吧。

    回了逐玉阁,想了想还是坐不住,我吩咐婉儿道:“你去备车,我要到十三阿哥府一趟。”

    婉儿皱了皱眉道:“格格,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不出门的好。”

    我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以前皇阿玛说过,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出宫,我这回不过是不事先知会李公公罢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

    “我知道,”我打断她的话,“这个时候人人都在明哲保身,可是我不得不去一趟。你放心,出了什么事儿,我绝不会牵累到你。”

    她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奴婢才不是怕被格格牵累,奴婢只是担心格格罢了。被皇上圈禁了两年,格格心里的苦奴婢最清楚,奴婢只是……罢了,格格若坚持要去,奴婢这就去备马车。”她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我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总算有些暖意。跟着我这几年,我的心思她早就明白了,不管我要怎样,也总会帮着我,不枉我也真心待她。

    没废什么功夫,马车已经停在了十三阿哥府门口。我下了车,只见府门紧闭着,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格格,这会儿我们去,合适吗?”婉儿扶着我道。

    我对她笑了笑,“你们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别担心。”说着,我便向前走去,叩响十三阿哥府的大门。

    不多久便有管家来开门,见是我,赶紧跪下请安。

    我扶住他道:“不必多礼了,以轩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他愣了愣,才说:“是是是,奴才这就带您去。”

    我随他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小屋前。他指了指里头道:“这是佛堂,主子今儿早上被……侧福晋就没出来过。”

    我点点头,让他下去,轻轻走进了佛堂。

    以轩正跪在佛像前,应该在虔心祈祷。听见了脚步声,她低喝道:“不是说了不许打扰吗?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微蹙着眉,站在她后边儿。

    她等了等,没听见出去的脚步声,回头道:“叫你出去……”看见是我站在后面,她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才眉一皱,起身扑在我身上,低声啜泣道:“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里的泪也泛到眼中,便只是轻轻拍着她,也说不出话来。

    拥泣了好一会儿,我微微拉开以轩,“好了不哭了,眼下我们应该想想对策才是,对不对?”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拉我到一旁坐下,哽咽着道:“还有什么对策?夜行衣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他如今根本是百口莫辩。何况这件事儿,皇阿玛连太子都废了,胤祥……胤祥怕是……”她说着,又有泪要涌出。

    “别哭,”我赶紧说道:“皇阿玛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相信那件夜行衣绝非十三的,皇阿玛也会想明白这整件事是嫁祸,到时……”

    “嫁祸?”她想了想,立马握住我的手道:“小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这是嫁祸?那你也知道是谁了?”

    我一愣,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可那件事却绝不可让以轩知道。于是我说:“不是,我不是知道什么。只是以轩你想,你相信十三会这么做吗?还笨倒把夜行衣留在房中,等那些侍卫去查。所以我猜这必定是有什么阴谋在里边儿,我们能明白,皇阿玛也会明白的。等他明白了,十三就会没事。”

    “对……”以轩点着头说:“胤祥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小优,他会没事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忐忑不安。我知道历史上十三会被圈禁,但却不记得是在一废太子时还是二废太子时,若此次他就从此被圈禁,那不是自己挖了坑,又自己往下跳吗?胤禛一定会很难过,他们布了局,结果却害了自己人。胤禛……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即使他利用了我,即使他这几日都不曾来见过我,我却还是满心都是他。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怪他,我只怪自己偏生爱上的是未来的雍正。

    “纯聿格格。”我正想着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叫我,看了看才发现是洛榆。这几年过去了,她又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我看了眼以轩,站起来走到洛榆跟前,讥讽道:“怎么,福晋有事儿找我?我记得当年,福晋可是很有自信的人啊,难道今日还有什么事儿要找我商量不成?”想到当日在梅林她做的事说的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张了张嘴,忽然一笑,说道:“当年的事你竟然还记得。”

    我斜睨了她一眼,重回以轩身边坐下。

    她苦笑了几声,也走进佛堂,坐到了我们对面,说道:“当年在梅林,我是故意摔倒,想让胤祥误会你,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小女孩的嫉妒罢了。只可惜……他终究还是信你。”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以轩,无奈地摇摇头道:“胤祥如今宠我又怎样,夜夜拥我入眠时,喊得确是小优二字……哼,我倒宁愿自己是以轩,至少胤祥对以轩虽没有爱,却是真心的关怀,可是对我呢?他只把我当替代品而已……”

    “夜夜拥我入眠时,喊得确是小优二字”,这句话如同闪电划过心中,我的心刹那疼痛起来。十三,这么多年,你明知我心里只有胤禛,又何必还对我好?

    洛榆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儿我说这些,只是想请求你,我知道你在皇阿玛那儿说的上话,你念在胤祥这么些年对你的情分,去劝一劝皇阿玛,请他放了他。”说完,她掩面擦了几滴泪,起身离去。

    我看着佛堂的门口,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以轩开了口,“我明白,这些年其实她心里很苦,被当作替代品恐怕比不被爱还要难受吧。”

    我看向以轩,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便低下了头。

    她却笑了笑,说道:“胤祥心里的人是谁,你我二人早就清楚,你又何必觉得尴尬?洛榆说得没有错,你念在胤祥对你的情分,去劝一劝皇阿玛吧。”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几年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是洛榆的出现才害得以轩不幸福,其实,那不过是给自己的借口,真正害她们不幸福的那个人,是我。

    齐优,你究竟穿越来古代是做什么的?我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出宫的事,康熙并未多言,但这半个月来,他都不见我,像是料到了我要为十三求情似的。我越发的惴惴不安起来,整日呆在逐玉阁内,哪儿都不去,只等乾清宫的消息。

    “格格,格格,十四爷来了。”我在书房临摹的时候,婉儿嚷着冲了进来。

    “快让他进来呀。”我搁下手中的笔,向门口走去,却和十四撞了个正着。

    他扶住了我,却未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怔了怔道:“怎么了?这么急着来我这儿,莫非……十三出事儿了。”

    他一愣,冷笑一声道:“你心里永远只装着四哥和老十三,是不是?”

    “我……”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格格,奴婢去沏茶,您和十四爷进屋聊吧。”婉儿懂事地对十四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十四看看我,大步走进屋里,说道:“也许今日我不该来,你根本就关心其他的人不是吗?”

    “不是的。”我随他进屋,“只是前些日子皇阿玛圈禁了十三,此刻我才如此担心。”

    他坐下,出了一会儿神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发生什么事儿了?”看我不说话,他又道:“今儿早朝的时候,皇阿玛锁拿八哥,把他的爵位革去了,还下了令,要圈禁他。”

    我蹙起眉头看着十四,我记忆里这一段的历史有些模糊了,只知道太子二废二立,十三会被圈禁,可胤禩怎么也卷进去了?

    十四接着道:“哼,我为八哥求了情……”我听着心里一松,康熙先前不是说考验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么,十四求情,他该觉得有些欣慰了。可紧接着,我却听十四说道:“你知不知道,皇阿玛拔起佩刀,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我惊呼,“不会的,他怎么会……”

    “是真的,”十四深叹了口气,“若不是五哥为我求情,你今天恐怕就见不着我了。可笑啊,竟不是我的四哥为我求的情。”

    他怎么会为你求情,你害他心爱的十三弟被圈禁,他心里早对你恨之入骨。我摇摇头,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说:“就是五哥不求情,皇阿玛也不会舍得杀你的,你自个儿不要胡思乱想。倒是八哥,他现在怎样了?”

    他看了看我,嘴角浮起一丝讥笑,“你关心他?”说罢又点点头道:“你若真的关心,也不枉费我来这一趟。他现在被圈禁了,名义上也变成了闲散宗室,内务府,他好不容易努力得到的权力也没有了,你说,他现在怎么样?”

    我的心也揪了起来,这么多年他打点好的一切,这一夕间倒真是都没有了。可再一想,又不禁觉得好笑。他费尽心思布了局要陷害胤禛,胤禛也布了局想要陷害他,可到头来,却是胤礽出来搅了局,把什么都变了让他们两败俱伤。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十四皱起眉,不解地看向我。

    他也不是局外人,我便笑着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倒也笑了,“呵,是啊,如此说来最高招的那个还是二哥……哈哈……不过我倒是有点不明白,他太子做得好好的,怎么会去行刺?”

    我笑着摇了摇头,胤礽的痴,我不必告诉他,他也不想知道。

    临走的时候,他叮嘱我道:“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到皇阿玛面前为谁说情,要懂得明哲保身,知道吗?”

    我心里一动,乖乖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十四总在为我考虑,只是我难以回应他的这份情。

    又过了七八天,十三和胤禩那边还是都没有被释放的消息,康熙也还继续不见我,甚至给我下了禁足令,除了延禧宫,哪儿都不能去。我心里明白康熙的意思,我和那些个阿哥们都关系匪浅,十四是嘱托我明哲保身,他就用禁足令来强制我明哲保身。可是我心里却越发着急,究竟我不知道的这段历史里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