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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78回:师徒误入妙音寺,佛儿黄河斗妙音

    年深岁久滴流转,莫长远,堪留恋。富贵功名知多少?等闲白发,夜深时候,看孤灯一盏。

    七情六欲常拂剪,五道轮回苦方免。不惹尘埃心有禅,坐怀幽海,恰然才是,火里金莲现!

    这篇词牌名:《青玉案》。

    却说三郎灭了孔雀,离了华山,不觉冬日到来,正是寒风凛凛,朔雪飘飘。几个来至塞北之地,有倩倩问三郎道:“我们这是要去那里?”三郎道:“你不是嚷着要去草原的,我们这就去草原上看看。”倩倩道:“这大冷天的去什么草原?还是等来年春天再去的好。”张魁道:“以你之说,我们该去那里?”倩倩笑道:“我看不如就在这里过完这个冬天再走不迟。”

    佛儿叫苦道:“这里土地贫瘠,天气又冷,姐姐怎么要在这里过冬?却不苦杀我们了。”倩倩道:“冬天才好玩吗,可以看看这冰天雪地的北国风光,观赏这壮丽的九曲黄河,多么的好啊!”三郎笑道:“难得你有此雅兴,我们就依你之言,在这留下来过完冬天再走不迟。”张魁道:“就是要留下来,好歹寻个落脚之处,总不能在外面吹西北风呀!”

    三郎道:“且到前方看看,是不是有客栈居所,我们好去投宿,”几个顶着大雪往前行来,不觉行了多时,渐觉天晚,却又风雪漫漫,霎时间就昏暗了。那里又有个人家踪影?张魁叫苦道:“我说嘛,这里都无人烟来往,却那得客栈投店?却不苦杀这一夜风雪了!”三郎道:“抱怨什么?你看那路头不远处不是一人家么?”张魁举目望时,果然见到前方隐隐一幢高楼,内中透出灯火之光来!

    张魁道:“是便是个人家,只是这荒郊野外之地,知他那里收不收留我们?”倩倩道:“我们又不是强盗,怎就不收?十分不肯时,将就算些钱把他们,也就使得了。”几个走进门首看时,原来不是一处人家,乃是一家寺院,关着门。门口挂着几个大灯笼,写着‘般若妙音’四个大字。三郎笑道:“这里原来有个寺院!”张魁道:“管他娘,先进去避避风雪是。”

    举手就把门敲。敲了半晌,却不见开门。张魁道:“这里莫非没有住持?”不管好歹,将门一推,呀地一声却就开了。几个举步进来。只见里面空荡荡地,一些板凳都搁在了桌子上面。正中央供奉的不是西方佛祖,也不是南海观音。却是一个长着龙头的怪物,有一丈六尺高下,旁边侍立着两个白眉童子。下面燃着几支火烛,焚着一炉香,摆着一些水果。佛儿见此笑道:“这里原来是个龙王庙。”

    倩倩道:“哪有这等龙王庙的?这龙王到像是一个怪物。”三郎道:“既有庙宇,必有灵应,或许是这里百姓推崇的神圣也不知。”张魁道:“管他什么神圣,先借两个果子吃着。”就上前拿了苹果啃,倩倩佛儿也去拿了。只有三郎在一旁不去,几个把那些苹果梨子都吃得干净。倩倩才走到三郎身边来说:“你怎么不去吃?”三郎道:“这是百姓供奉神明的,我怎么敢吃?”

    倩倩笑道:“分明是我们吃了,那里什么神明?”就从袖子里拿出来一个苹果,在袖子上擦一擦,递给三郎道:“快吃一个,长夜寒冷,吃一个垫垫肚子。”三郎见说,就接过苹果也吃了。只见张魁与佛儿四处乱探。三郎问道:“你们在找什么?”张魁道:“漫漫长夜,总不能不休息。我们看看可有什么可以遮寒的,好打一个地铺。”倩倩道:“那里会有?我看那个菩萨的衣裳到做得被子与地毯。”

    张魁见说,果跳将上来,将那菩萨法衣剥得赤条条的,佛儿也跳上来,将旁边两个童子的衣裳也都剥了。跳下来笑道:“有此遮寒,就不怕睡不着了。”三郎道:“你们也真胡闹,怎么把菩萨衣裳剥了遮寒?”张魁笑道:“这菩萨不过是个雕像,那里会怕冷?似我们活活的几个人才是要紧的。”就把白眉童子的衣裳铺在地下,将菩萨的衣裳做一床大被子,在那墙角睡下来休息。渐渐睡至二更时分,呀地一声门开了,走进来几个汉子,用木棒抬着两个笼子,上面用白布遮住。

    这些人进来,早已惊醒三郎几个。张魁道:“师父,不知这伙人是来干什么的?”三郎道:“且看一看,不会有人半夜来拜菩萨,必定有什么古怪之事。”那几个汉子见到菩萨与童子的法衣被人揭了,都大惊道:“老爷快看,不知是何人大胆,将妙音大王的衣服给偷了?”那老爷亦是惊道:“这番不是偷衣裳,分明是要遗祸与我龙门镇!却不苦哉!”几个手下道:“不如快些去做几件衣服来遮一遮。”

    那老爷道:“大王就快来了,做也来不及,且都把自己衣裳脱下将就去遮一遮罢!”众人果把自己衣裳都剥脱得精光,只剩一条遮羞短裤儿,几个七手八脚的把衣服连接起来,做下一件大衣服给那大王披上,两件小的就给两个童子穿了。都在那地上冻得索落落地发抖。那老爷叫道:“快把人放出来祭赛大王,我们好走路!”几个把那白布一揭,从笼子里面押出两个少年,且都是二十几岁的小伙子。

    那两个少年被绑住手脚,堵住嘴巴,都开不得口,只是急得额上青筋暴跳,似乎告饶。老爷见此眼中滴泪道:“怨不得老夫无情,为了我一镇百姓生灵,不得不把你两个孝敬大王也!”就命手下拿出两个瓷器盆儿放在少年面前,老爷去门外把手一招,道:“快进来。”只见门外又走进来两个执着砍刀的侩子手,一把将少年按倒就要动手。两个双双举起大刀,往少年脖子就砍。

    忽然当地一声响亮,两柄钢刀被震做一边。只见那黑暗角落里走出三郎四人喝道:“你们是些什么人?胆敢半夜来此杀人!”那些人见三郎几个走出来,大惊道:“你们是谁?”张魁喝道:“我师父问你话,你怎么倒问我们?”那老爷慌慌张张答道:“我是龙门镇的镇长,杀人乃是要孝敬妙音菩萨的。不知几位是什么人,深夜躲藏在此!”佛儿叫道:“我师父乃是陶三郎,无过是在这庙里躲避风雪的。”

    那镇长听说,扑地跪倒在三郎跟前,泪汪汪的拜道:“菩萨呀,可盼得你来此也!”三郎一把扶起镇长道:“有话就说,我不是什么菩萨。”镇长道:“请三郎替我龙门镇除一妖孽。”三郎道:“什么妖孽?”镇长指着供奉的菩萨道:“这个叫做妙音大王,乃是黄河里面的妖孽,我们深夜来此杀人就是要祭赛这妖孽。”三郎道:“他既然是妖孽,你们怎么把他供养在此间,又杀人来孝敬他?你都一一道来。”

    镇长道:“我这里乃是宁夏县管,唤作龙门镇。那怪物乃是三年前来我龙门镇的,来时倒不做歹事,只是声称自己有无边的法力,叫我龙门镇替他立一座妙音寺,保管威灵千里,善佑黎民。我想这立庙建寺也是一件无量功德,也就依他言语做下此庙,将香火三牲供奉着他。头年倒也替我龙门镇做下一些好事。不想次年就要将活人祭祀他。若然没有,就发黄河大水来淹我龙门镇。也是我们怕他法力无边,就将监狱死囚捉了两个做孝敬。每过三月又要一双,直到如今,将那监狱死囚杀害殆尽。今日却不得不将两个百姓来孝敬他哩!”

    倩倩闻言笑道:“既然那妖精歹毒,为何不拆了他的庙宇,还做什么孝敬他?”镇长道:“拆不得,拆不得。那妖精住在黄河里面,有莫大的神通,若知晓我们拆了他庙,却是一件天大祸事。怎么拆得?”三郎恨道:“却有这等乱世妖孽,你等休怕,人也莫杀。且都收拾回家去,等我来摆布这妖精,替你们除此大害。”叫一声:“徒弟,把那妖孽衣服拿下来叫他们穿着回家。”

    张魁与佛儿将那几件衣服尽皆扯下来,一伙人一件件解开,复又穿在自己身上,叫道:“这里有劳先生施为,前方十里地方就是我龙门镇,先生但有什么吩咐,尽管来镇上找我。”三郎道:“速去。”镇长引着手下并祭祀之人匆匆离庙而去。倩倩笑道:“不想避避风雪也弄出事情来,我就说那菩萨是个怪物吗。”张魁道:“不知师父打算怎么拿他?”三郎道:“量此黄河水怪,也无大本事,等他来时,无需应对,将就把他捉住便了。”

    说不了,果然门外风响!倩倩叫道:“来了来了!”几个就又躲在暗处观察,那怪物顷刻而至,但见他生得:

    红须倒竖,血发朝天。舌长将鼻搅,双眼铜铃圆。身上穿的黄金甲,手中拿的虎眼鞭。行步呼吸隐雷吼,敢撼威猛只等闲!

    那怪走将进来,却见自家法像被人扯去霞衣,十分恼怒道:“是谁人这等胆大?把我金装剥去。”又见到地下摆着的瓷器盆儿是空的。愈发嗔怒道:“今日又把血食短缺,莫非是差了时辰,还不曾送来?”那怪念叨多时,叫道:“多时不送来,这是藐视我也!我且去做起神法,发一场大水淹了他龙门镇走他娘。”说毕就往前走,却被暗处大喝一声:“妖精那里走?”那怪急回头,早被张魁匹脑一刀砍倒在地。

    当的一声,那怪已是逃走,只留下一双铁卦跌在地上。倩倩叫道:“你也忒性急,他要走,就让他走,我们随后访出他的老巢,怕捉拿他不住?如今走了他去,又不知他家住宅。却如之何?”三郎在地上拾起那双铁卦道:“这是什么东西?”倩倩接过来看一看,笑道:“这不就是一副铁卦么?有何稀罕。”三郎道:“那里有用铁卦的?这必是那妖精贴身宝物,害人之用。”

    佛儿道:“既然是那怪法宝,不怕他不回来寻找。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便了,何苦去黄河寻觅?”三郎道:“所见极是,我们就等他回来。”几个就在妙音寺等那怪不题。却说那怪被张魁一刀劈来,早已化一道寒光遁去,躲回黄河,早有两个白眉童子接住道:“大王,受用回将来也?”那怪叫道:“受哪门子用?今日未曾吃得些儿。倒被一个莽汉子险些把我劈杀!”童子惊道:“又有什么莽汉子敢劈大王?”

    那怪道:“必是那龙门镇上请来的法官捉拿我,所以把祭品也免了。”童子道:“似此,这里也不好安身。大王别处去罢?”那怪道:“我一走去,却不正遂了他龙门镇的志气。我妙音大王岂是那服短的主子!”童子道:“大王又说有法官要捉你,怎么不走?”那怪笑道:“我有法宝随身,不怕他法官利害!”就去腰边一摸,叫声苦!原来铁卦不见了。那怪急道:“不消说,我那铁卦必是遗落在庙内无疑也!”

    二童子道:“大王赖此铁卦防身,如今失去,怎地起?”那怪道:“你二个急速去庙中替我找回,若是没有,必然被法官拾去,你等也休去寻根,且回来听我吩咐。”二童子答应一声就跳出黄河,往妙音寺寻铁卦而来。三郎几个依旧藏在暗处,把灯火都熄了,只等妖精来寻法宝。忽然门轻轻打开了,钻进来两个童子。三郎道:“又多了一个妖精,返赚了一个。张魁持刀就又要动手,被三郎止住道:”且看一看。

    只见二童子在地上摸来摸去,却不见铁卦踪迹,说道:“这大王也是的,丢了东西叫我们来找。自家没收管,知他是跌在这里不是?”找彀多时,依然没有。叫道:“休找了,必然不在此处。我们只去回报大王说寻不见便了。”就往门外走,早被张魁赶上,撒开双手将他二人劈肩往上一提。大喝道:“妖精还待往那里走?”仔细看时;提着的不是童子,却是花斑的两只狸猫,吓得张魁把手一缩,两只狸猫借机跳出门外逃命去了!

    倩倩见此叫道:“快赶上,赶上。”随即追出庙门来赶童子。那双童子得了性命,飞也似的往前跑,背后三郎提着铁杵大喝道:“两个小畜生,吾陶三郎在此,还待往那里跑?”那童子见说陶三郎。越发心惊胆颤,三魂七魄都吓没了。看看被三郎赶上,那童子反手一下,不知丢出一件什么宝物,刷地一声响亮,把三郎双足陷在地上寸步难移。两个见三郎行走不得,往黄河扑地一跳,逃命而去。

    此时天色已亮,背后倩倩三人赶来,见三郎站在那里左右磨蹭,就是不走。问道:“三郎,你怎么不去追妖精,站在这里扭什么?”三郎叫苦道:“不知被妖精使下什么法宝,把我双脚给陷住了,走不得!”几个这才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双铁鞋套在三郎脚上,故此行动不得。倩倩见此笑道:“那妖精怕你冬天冷了脚,所以给你做下一双铁鞋子驱寒的。”三郎道:“莫乱谈,且把我脱出铁鞋来,我要去打死那妖精解恨!”

    张魁听说,叫道:“师父莫扰,等徒弟替你脱出来。”三郎道:“有劳了!”张魁拦腰抱住三郎使力往上提,那铁鞋恰似泰山一般稳固,莫想撼动分毫,倒把三郎的孤拐给扯疼了。三郎无奈叫道:“罢了,你再扯,就把我弄做残疾人了!”张魁住了,与倩倩佛儿蹲下来看那鞋子时;原来鞋面把三郎孤拐陷在里面,连着小腿处竟套的没有丝毫缝隙,又如何拔出脚来?张魁见此笑道:“难难!我看师父这双脚,是穿定了这双鞋子。”

    三郎道:“遭瘟的妖精,竟把我害得如此惨,白日里还好,夜里风雪大,却不冷杀我也!”佛儿道:“师父,我看还是等我去揪出那河底妖孽来替师父解禁。”三郎道:“好佛儿,师父这番能不能脱灾,全赖你了。”倩倩道:“你们快去,这里有我来陪着你师父。”两个听说,就双双跳下黄河来找妖精。

    却说那双童子将铁鞋陷住三郎,匆匆跑回黄河九曲宫中报道:“大王,不好了,你惹得那个冤家来也!”那怪道:“叫你们去寻铁卦,那里又什么不好?惹得什么冤家来?”童子道:“大王可知昨夜打你的法官是谁?”那怪道:“我面目也不曾看分明,那里晓得他是谁?”童子道:“我们昨儿去寻铁卦,未曾寻着。又被那法官捉住,是我们现出原身把他吓退逃出庙门。却被一人提着铁杵奋力来追,口中声称是陶三郎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