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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2回:莲花救子犯天条,文德将军归正位

    心静孤独明照,清虚寂寞无尘。乐是修行闲是僧,共赴金銮九品。

    上善真如似水,隐恶四象包容。成仙成佛自飞升,万劫安然无恐。

    却说莲花求众雷将劈了古树妖孽,救了自家孩儿一命。自思量:“我儿前世造业,不期这世来了报应,多灾多难,我须是多多照看,定要将他长大成人才好!”不表莲花立志护儿。

    且说陶文自婚后立志要搏个功名,封妻萌子,不料考期临近,害了一病,误了考期。无奈潜心学习,酝酿来年再考。次年考期又至,又因天不佑人,途中过渡黄河,遭了风暴,把个船又翻了。全的一条性命已然万幸,如何能去应试?只好丧气归家。陶文遂输了志气,亏得妻子贴心安慰,遂长斗志,不博功名,愧为男儿丈夫!

    再年考期,为免再生事故,陶文提早半月去了北京。来到京城,看不尽京师繁华,言不尽人物冠楚,好座北京,正是:

    右拥太行山一带,左环沧海浪涛声。当中怏怏华夏首,巍巍一座好京城。

    陶文这番却如期应试,本为一段八股文写的极好。考官人人赞叹:“非他是个头名状元而谁?”却又恁般奇怪;只因他文中犯了‘胡元’字讳,将他名落孙山不说,倒将他收监受审,该了个发配边疆之罪。亏得当朝是个圣明,又怜他文采出众。只将陶文当朝打了五十板子,逐出京师,永不录用。陶文遂屈就而归,一肚冤屈无处诉说,遂弃科举之路,与陶武经理生意,陪妻伴子,倒也安闲自在。

    忽一日,去那城中信步解闷,被一道人先生叫住。陶文近前唱喏毕,问他:“先生叫我不是?”先生点头道:“正是!正是!我如何叫你,当中有个元来,说与你听;观公印堂发黑,此乃妖祟缠身之象。我叫住你正是要度你一命!我问你;近来可有甚事不顺心的?”陶文叹道:“不消说;何止近来不顺,可谓是年年晦气,就似遭了瘟神一般!”先生笑道:“非是遭瘟,乃是妖祟作怪耳!”陶文道:“先生何来此说?书生一向规规矩矩,又不为非作歹,何来妖物缠我?先生休来作我玩笑。”

    先生道:“并非作弄你,你且说说,你家中有些什么人?”陶文如实说了。那先生掐指一算,说道:“好交你知道;你家中那孩儿便是妖物,故阻你前程!且随我入来,先生告你个道理;保管除妖!”先生引着陶文来至偏处,卸下背上木箱,打开来;里面拿出一面镜子把于陶文道:“此镜名为‘照妖镜’凭他什么妖物,此镜一照,当中可现原型!你如今回去,睡至三更,莫惊了你妻子,将此镜去照你那孩儿,可见原形。”又从袖里拿出一张黄纸,取出笔在纸上笔走龙蛇,画了一道符咒递与陶文说:“你那孩儿端是妖物时,将此黄符安你孩儿身上,妖孽可除矣!”

    陶文听那先生说了,心道:“莫非我今年落榜,是孩儿作怪?”不知高低,藏此二物别了先生,回来家中,果不交莲花知晓。是夜睡至三更,不惊了妻子,起床来;迳去祥龙睡处。祥龙时年六岁,正酣然而睡。陶文拿出那面镜子,果去照那孩儿,不照犹可,照时,惊呆了一个陶文,只见明镜当中显出九条龙来。

    陶文唬出一身冷汗,又不敢高做声,只是坚信先生之言,是个妖怪!摸出那纸黄符,就要去定祥龙。正好不曾得手,却得莲花猛然醒来,看见陶文如此,心下大骇!挺步直抢将过来,夺了那纸黄符,撕做粉碎,一面妖镜捽做几块。大骂道:“你是个死货,你我夫妻六年,一向无事。没来由今日受了妖人支使,把此邪物奈何我儿?我为孩儿排忧解难,几得容易养到如今?怎晓得你耳根子这般软,受人唆使,要害自家孩儿?你若是这般窝囊,怎和你做的夫妻?”

    遂抱过祥龙,另去厢房休息。陶文吃了妻子这阵发作,不敢争辩,一肚子气又没处洒脱,心中只疑祥龙是妖。

    次日,莲花将祥龙交由梦仙照看,自家换了衣裳,仗了宝剑,去那城中寻那先生,不想寻了大半日,渺无信息?又一日;陶文前去麓山拜访老师,回来途径一树林,忽然林中一阵风起;但见:

    善聚庭前草,能开水上萍。惟闻千树吼,不见半分形!

    风过去;陶文依然前行,行不数步,迎面走来一僧人,身长七尺,身穿一领锦襕袈裟,左耳挂环,右手托根九环禅杖,左手托个钵盂。拽开大步,迎住陶文唱喏道:“施主,贫僧打个问讯?”陶文慌忙回礼道:“不知我师所问何事?”和尚道:“烦问施主,西郊樟树岭陶家怎么走?”陶文见何和尚问自家住处,心中疑惑,问道:“未知我师去那陶家何干?”

    和尚道:“我观施主面善,便实说与你听无妨!贫僧乃衡山法海禅师,只因夜做一梦;梦天帝降玉旨一道;说长沙陶家有前世作恶业龙投胎转世。故命贫僧前来长沙收服,恐他再祸害人间!无奈老僧不曾到过长沙,不认得路,还请施主代为指引,功德无量!”

    陶文听说惊道:“不瞒我师!我便是那陶家之主,那妖物便是我那孩儿!”那和尚听说吃惊道:“果然施主家时,速领老僧前去,除此妖物,好交施主家宅平安!”陶文道:“高僧且慢!只因我那妻子甚是疼爱此子,寸步不离照看孩儿。若高僧公然前去降妖,我那妻子定要和你比较。我那妻子也是会法之人,只恐一时伤了和气。”和尚道:“似此,怎生奈何?”陶文道:“还须从长计议!”和尚忽然笑道:“老僧自有高招,除此妖孽!”陶文道:“甚么高招?”那和尚纳出一领珍珠衫,递与陶文道:“你今回去,将此背心交你孩儿穿上,包管除妖也!”

    陶文即时领受,辞别和尚,回归家中,见莲花与祥龙祥凤正在院中玩耍。莲花见陶文归来,手中拿了件背心儿,心中已自明朗八九分。便问:“夫君手里拿着什么?”陶文笑道:“我看天气转凉,故街上买了件背心,好与孩儿暖暖身子。”一头说,一头走过来与祥龙穿。却得莲花大骂道:“你这蠢货,好好的日子不过,却听信妖言祟语,定要害了自家孩儿才肯干罢!我儿乃龙子转世,怎是妖孽?”

    陶文见莲花识破,恼怒道:“你这婆娘,甚是不懂事故,分明是个妖物,你却将他当作宝?千般庇护,速速起去!”他两夫妻闹将起来。陶文一时不能得便,无奈将背心觑祥龙照头一撇。却早被莲花护住孩儿,那背心反把莲花罩个严严实实。元来这背心一入人身见肉生根,当时把莲花罩住,愈勒愈紧,可怜把个莲花痛在地上连滚连滚,痛得叫苦不迭!不一时惊动陶武夫妇,见得莲花这般,慌忙七手八脚都来除那领背心,闹了多时,却那里除得吊?

    莲花喊了一阵,渐渐悄无声息,已然身死,三魂荡荡,七魄悠悠。慌得全家泪流不止,哭成一团。

    且说莲花三魂七魄飘飘荡荡撇上半空。却巧张天师这日坐着麒麟出游,见了莲花魂魄飘荡。乃长叹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一把将莲花三魂七魄揽入袖中。把坐下麒麟化做拐杖,自家化做乞丐婆,拄着拐杖,直奔陶家而来。

    进来院子,见莲花死在地上,面若纸白,陶家人哭做一堆。张天师拄杖上前,叫一声道:“各位善人,且休举哀!婆子口渴,来化盅茶吃!”几个哭得凄惨,只是不理。张天师又道:“汝等好生无礼!你家就有丧事,化盅茶我吃,着甚要紧?只做不理怎地?”梦仙听说,遂入内泡了盅茶把于张天师。张天师一口吃了,“噗”的一口,尽数喷在莲花身上。咂着嘴道:“你这闺女,老大无礼,你家虽说有丧事,就化盅茶我吃,有甚打紧?只把这滚水交来我吃,好生烫也!罢罢!我还别家去罢!”遂拄杖而去。

    却说张天师一口水破了妖法,归了莲花魂魄,那领背心不解自散。莲花忽然醒来,问道:“却是甚人救我?”几个见莲花醒来,个个揩泪欢喜!梦仙道:“没甚人救你,才自一位乞丐婆婆来讨茶吃,嫌弃太烫,别家去了!”莲花听说,即奔出门外,只见张天师坐着麒麟已上半空。莲花纵云赶上,跪下谢道:“多谢张天师搭救莲花性命!”

    张天师下来麒麟,使双手扶道:“公主切休如此,公主有难,老道怎么不救?端不知公主与那翠妖有甚仇事,要害公主?”莲花道:“天师不知,只因六年前,翠神之子关洪阻我夫妻婚事,于洞庭湖畔死于岳成箭下。故此怀恨多年,要害我孩儿已消丧子之痛。前番假扮道士,今番假扮和尚,两度唆我夫君来害我儿祥龙。今虽着我识破,却遭了他的妖法!恳请张天师交弟子一个良策除去此人,得以保全我那孩儿。”

    张天师道:“要除此人不难,只是翠神虽说官小卑微,亦是天帝亲封,若奈何了他,天帝必然追究其杀害罪名,公主还须三思!”莲花道:“我若不除此人,此人必然害却我儿祥龙,为了保全孩儿,弟子甘愿承担杀害罪名,请天师成全。”张天师道:“想我昔日创五斗米道,弟子千万,阅人无数。实不曾见公主这般仁人父母,女中豪杰!今番不诛翠神,实难保全公主孩儿,我便交你一个道理!”莲花喜道:“愿闻其详!”

    张天师道:“那翠妖多习旁门左术,又熟谙五雷掌诀,公主绝非敌手。你且去洞庭湖边打下三百只翠鸟,做成一件羽衣,披在身上,凭他什么妖法,便奈你不何。”张天师又去麒麟左侧抽出宝剑一口,递与莲花道:“此乃‘七星宝剑’是我昔日诸‘益州八部鬼神’所用。公主披上羽衣,再仗此宝剑,此贼可除矣!只是一事;此事除你我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莲花拜谢道:“弟子领受,弟子多谢天师成全!”莲花拿了宝剑,遂降凡下来。张天师去了,不表!

    且说莲花依张天师吩咐,果去洞庭湖边打下三百只翠鸟,与梦仙连夜做成一件羽衣。

    次日,莲花披着羽衣,仗着七星宝剑,来至洞庭翠神庙;一脚踹开庙门,只见关慕正于庙中与妻妾戏耍。莲花仗剑喝道:“关慕老贼!几次三番唆我夫君害我孩儿,今日本公主不将你正法,绝不干休!”关慕见莲花来的势汹,即绰大刀在手喝道:“贱人休得无礼!我不去长沙找你,你返来岳阳送死,倒省我了许多工夫。不要走,定要将你命丧岳阳,祭我洪儿在天之灵。”急举刀劈来,莲花仗剑相迎。两个打打斗斗一时闹出庙门。这正是:

    説甚女流之辈,今日要逞刚强。一来一往露锋芒,直把七星剑仗。

    何惧旁门左术,但凭造化纯阳。护子除邪弄乖张,管教翠妖命丧。

    只见他两个一路刀剑,半云半雾好一场好打。不期两个打斗来至翠云山顶。莲花虽说着羽衣护身,却终难敌关慕妖法高强。关慕刀刀砍来,莲花丝毫不能得便,一时相持不下。不说他两个发狠。

    却说他两个打斗,欢喜了山下一个孩儿,你道这孩儿是谁?元来是牛魔王与罗刹女之子,名唤‘红孩儿’有诗赞红孩儿曰:

    面若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鬓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

    衣裙巧绣盘龙凤,形比哪吒更富胎。双手绰枪威仪凛,祥光护体出山来。

    哏声响若春雷吼,秀眼明如掣电乖。要识此童名和姓,千古扬名唤红孩。

    你道那红孩儿为何欢喜?只因红孩儿母亲罗刹女颇有几分姿色。关慕这厮十分好色,故趁牛魔王被困‘锁魔镜’中之际,时常前来薅扰罗刹女。故此红孩儿十分恼他,只是关慕本事强大,红孩儿不敢惹他。今日见关慕在空中与人争斗,倒是天赐的机缘,叫他如何不喜?当即插了枪,去腰间取过弹弓拽满,一弹子觑关慕打去,叫声:“着!”一弹子打中关慕左眼。关慕大叫一声吊下云来,痛在地上直打滚。莲花见关慕中弹,随即降下云来,去那腰间猛的一剑将其挥做两段。可怜可怜!正是:

    当年羽化学为人,盗得仙露果道真。只为欺心遭果报,身首分家做亡魂。

    且说关慕既死,莲花也认得是红孩儿,即向前拱手谢道:“多谢红孩儿出手相救,否则我绝不是这狗贼敌手。”红孩儿笑道:“你是公主,不必谢我。真个要谢时,我看你这件羽衣十分光鲜,你送我便了!”莲花遂脱下羽衣,送与红孩儿。又去还了七星宝剑,谢了张天师。回来向陶文说明一切,陶文听说,方才醒悟,后悔不迭。自此更为爱妻护子。不觉又过去三年。

    祥龙,祥凤时年九岁,两个自五岁上下,就送去书院读书,加之陶文辅导,文采更为出色。一朝,祥龙去那同窗家做客,只因同窗家父久闻祥龙聪慧,有意交他难堪。未及吃饭,先奉点心。在座宾客都是点心美味,独祥龙奉上一杯白开水,一个碟子摆着三颗红枣。时值残春,院中梅花飘落,落下三朵梅花于碟子上。祥龙见自家点心与别个相异,知其有意为难,遂吟道:

    “一塘清水虽无虾,春风恋爱献梅花。一清三枣表心意,枉为风流富贵家?”

    在座宾客听说俱各赞扬。同窗家父亦觉羞愧,遂命撤去白开水与红枣,奉来点心。又一朝;祥龙上课心不在焉,朦胧睡去。先生遂问:“祥龙上课何故瞌睡?”祥龙道:“先生所交,学生俱已会得,亦可背诵!”先生道:“你若只会背诵不去理解,有何益处?就好比观看一人,只知其外表,却不知其心,有何两样?”祥龙道:“先生之言,固然有理。只是大千之世,无奇不有,一人所学,终究有限。孔夫子言;‘一人之智慧,怎比万人之智慧?’想我一人不学,有何不可?”

    先生说:“祥龙于孔夫子之言理解差矣!孔夫子此言;元非交人懒惰不学。你要知晓;没有一人之智慧,何来万人之智慧?海纳百川,仍不为满,遭逢久旱,亦不为亏!此乃成之大者也!”

    祥龙听言,心下会意,自此艰苦学习,十分勤奋。又一朝;祥龙与家人外出郊游,至一溪边,见一根树枝立出水面。其上一只蚂蚁,上而无路,下而有水。祥龙一见,遂发善心,拔出树枝,救了那只蚂蚁。莲花见了十分欢喜!又有那种种事迹赞誉祥龙,不可胜记!

    一朝深夜,祥龙夜做一梦。梦见一似僧非僧,似道非道之人自外入来。唤醒祥龙,拍其头顶三下而去。自此祥龙不觉昏昏沉沉,只是要睡。莲花初时只道他年少贪睡,不去惊他。不期如此三日,仍然如此,昏昏沉沉,下不床来。这才急了莲花与陶文。请医调治,无奈众人都说:“此子诊不出根源,医将不得!”这番话语,不觉活活急煞个莲花夫妇。

    不觉过去半月,祥龙不见丝毫好转,日渐消瘦,面色枯黄,形容改变,就如死人一般,端只多了口气!莲花无可奈何,遂开第二个锦囊来看;写云:‘难过十岁第二灾’解云:

    ‘遥望在天边,池畔会花仙。雪后有晴日,连绵照山川。’

    莲花看罢大惊!不觉眼中滴泪云:“若救得我之孩儿,吾命休矣!”你道莲花何出此言?元来要救祥龙之命,若非天山雪莲周济不可。话说的;当世只有三朵天山雪莲,一朵被如来做了座下莲台,一朵被观音做了座下莲台,只有一朵,却被王母摘得种在瑶池。这瑶池雪莲乃为天庭灵物,玉帝王母甚爱之。如若摘得救祥龙一命,自当犯了天条,自身性命岂可保全?

    当下莲花见祥龙病危,也不管天规戒律,亦不顾禁卫森严,即纵云上来,要摘瑶池雪莲。南天门外,抬头早见广目天王及众守将迎住道:“公主何来?”莲花道:“只因我红尘修炼多年,甚是想念王母娘娘,今得闲暇,要去瑶池拜谒王母娘娘。”众神听说,即放她入内,莲花走进来,不惊诸宫各殿,大小尊神。一路避人耳目,直至瑶池,且喜此时瑶池空虚,空无一人。

    莲花去那瑶池边看时,果见池中一朵雪莲,祥光湛湛,正是:

    天生灵苗秀,奇寒体性成。出泥而不染,凡花岂俗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