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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片幽深的黧蒴树林,林中光线暗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肉般的臭味儿,耳边听到一阵“嗡嗡”的嘈杂声,可以看见前面有成团的绿头苍蝇在飞舞着,个头奇大,翅膀扇动的声音格外响亮。

    “好奇怪的苍蝇啊。”我惊异的说道。

    “嗯,牠们是‘腐尸覃’的守护神。”石惹师傅回答。

    “守护神?”我更加诧异了。

    “林中有些动物和虫子喜食菌类,像野兔啊,小的如蚂蚁等等,这些苍蝇守护着‘腐尸覃’,免遭侵害。”石惹解释说道。

    “那牠们会攻击我们么?”我流露出一丝担心,当然小小的苍蝇何惧之有?

    石惹老人微微一笑,道:“晚上捆个火把熏熏就可以了。”

    夕阳西下,林中透下一缕阳光,照在了荒芜的土包上,这是一座赶脚人的坟。树林中阴暗潮湿,坟包上面生着青苔,其上长着一个拳头大的绿色扇状物体,反射着绿莹莹的光,如宝石一般。

    “对了,那就是‘腐尸覃’。”石惹老人默默地望着当年赶尸人的墓冢,嘴里叹息着。

    我好奇的盯着,终于慢慢的看清了,那的确是一株蘑菇,上面密密麻麻的落满了绿头大苍蝇,在阳光的照射下,呈现出晶莹的翠绿色。

    “我看见了……”我喃喃说道。

    “先不要过去,等到太阳落山才能采摘,”石惹伸手拦住了我,“你等在这里,我去折点松枝做个火把。”

    老人走开了,我抬头望了望天空,夕阳就要落下,树林中已经慢慢的弥散着朦胧的雾霭。

    我的生命有救了,一种酸酸的感觉从心底里油然而生,是淡淡的忧伤,或许是乡愁。我想起了简朴温馨的家、香脆的臭豆腐,还有驼背老爹……

    我累了,哪儿都不想去了,皇甫哲人也好,连体鬼婴也罢,道长,小明只想过回到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

    石惹师傅终于回来了,怀里抱着一捆新鲜的松枝,他熟练的扎起了一支火把,“孩子,太阳落山了,我们可以摘蘑菇了。”

    老人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皮袋,袋上还镶嵌着几颗绿色的玛瑙和一弯有着图案的钢条,“赶脚人还是喜欢用火镰。”他嘴里一面叨咕着,自袋里取出火石与艾绒,猛擦几下后点燃了艾绒。

    一股青烟冒起,多脂的松树枝“腾”的燃烧起来了,浓烟中夹杂着松油的香气,老人举着火把,来到“走脚冢”钱,面对着土坟包,口中念念有词,好像是说“打扰前辈了……”云云。

    呛人的烟雾笼罩在坟包上,“嗡”的一声,绿头蝇们一哄而散,露出了“腐尸覃”的真面目。

    这是一株黑色的蘑菇,拳头般大小,半球型的伞盖呈乌黑色,伞柄有手指头粗细,网状的伞褶内发散着阵阵恶臭。

    石惹师傅上前,手抓住伞柄,轻轻的摘下了“腐尸覃”,小心翼翼的捧到了我的面前:“孩子,揣好了,这是唯一的一株,来年才会有新的覃生出呢,这小东西能救你的命。”

    扑面而来的恶臭令人作呕,“好臭啊……”我接过腐尸覃,肺内屏着气说道。

    老人微微一笑,“良药苦口,以毒攻毒,切记一定要在黎明前服下。”

    我点了点头。

    “走,老爹带你去借母渡,还要走十里山路,我认识那儿的人家,可以煎药。”石惹老人说道。

    借母渡是沅江与酉水溪之间的村庄,聚居的大都是苗族人,村东有一条县道经过,通长途汽车。

    月亮升到头顶的时候,我们赶到了借母渡。

    村庄里的人们已经睡了,看不到一丝灯火。

    沿着沙石路走近村子时,有夜狗发现了生人,随即“汪汪”的狂吠起来。

    石惹上前敲着路边一户人家的木门,须臾屋内掌起了油灯。

    “哦,原来是石惹医生啊。”开门的老阿婆认出了石惹。

    “婆婆,这孩子病了,想在你这儿煎壶药。”石惹说道。

    “当然可以,快请进来,饿了吧,我去拿粑粑来吃。”老阿婆热情的招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