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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清的神秘让赵潋莫名其妙,但小皇帝在她这个皇姐面前素来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能让他如此得意的,想必是发现了一桩大秘密。

    里头钟鸣三声了,作为皇帝,赵清只好清咳一声,摆了个谱儿,挥袖往回走。

    赵潋朝君瑕望了一眼,对方也正笑着看她,赵潋满怀的忐忑和不安,犹如坠入温泉之中,被纾解开来,她轻轻勾住他的手指,示意别怕,无论如何有她在。

    君瑕承情,却笑着不言语。

    赵潋赶来赴宴,还带着君瑕一道,便是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母后对她一番关照之心,虽是出于善意,但,今时今日她没法答应母后同谢珺成婚,更何况那人还是假的。

    文昭公主携其门客从正殿大门入内时,聚拢了大片惊异之色。

    “这便是那位君先生了……”

    “近来在汴梁名声很是响亮啊,也不晓得谢弈书当年留下的《秋斋断章》还剩多少章啊,此人不是池中之物。”

    “公主竟将他也一并带来了……”

    众人摇头,纷纷怔然望向太后,以及稳坐酒席上首、正执杯遥遥望来的谢珺。

    这位钦定的准驸马,脸色和悦,并没半分不满。

    他与君瑕的装束大类相似,都是一袭云白,三尺素雪绕身。但两人气质绝不类似,谢珺是皎若灿月,华彩如虹,君瑕是林间清风,自有那么股不拘泥于形、超然物外的旷世之感。但再要仔细一瞧,眉眼鼻唇,其实竟有三四分相似之处。

    照民间说书人看来,君瑕仿佛就是公主照着谢珺的模子找来的一个替代品。但两人一照面,出现在同一屋檐之下,又教人觉着,仿佛这位谢珺,才是照着君瑕生的一个赝品,品貌都仿佛次了些。

    真是奇也怪哉。

    太后脸色不愉,朝赵潋直蹙眉。

    赵潋却犹若不察,将君瑕安顿在席间,自去朝太后行礼请罪,“母后说可携家眷入内,儿臣也带来了家眷。”

    太后为赵潋的这桩婚事积郁于胸,眼下又被她顶撞,不禁暗恼不止,低声喝道:“胡闹。”

    赵潋笑吟吟地道:“怎算是胡闹。儿臣已与君瑕,敬告过天地,搓土为坛,立下过婚誓,他是我名正言顺娶回来的驸马。”

    大殿一片死寂。

    除了小皇帝淘气地摸了摸椅边上的黄金龙头,太后僵直了背,满含愠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赵潋,余人皆大惊失色,但不敢高声喧哗,只得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暗道这戏是真好看啊。

    此时安坐元太师身旁的元绥,也不禁直了目光——

    原来赵潋是如此恬不知耻的女人?

    她将赵潋当了十年对手,一时间,说不上是解脱,还是失望,古怪地朝赵潋直蹙眉。

    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刷地脸色泛青,忍不住朝筵席上璩琚那一角望去。她本也有明媒正娶婚约在身,可不也是硬要退婚,一定要和还身负婚约的谢珺在一处么?

    那瞬间,她心虚起来,璩琚同她对上目光,眸子里如藏着千尺冰雪,一触即离,随即,他沉默无话地端起了杯中之酒。

    璩大人见他坐席间已吃了好几碗酒了,忍不得问了一声:“你心里有人,是元家那姑娘?可她要同你退婚,还伤了咱家颜面,你还……何苦来也!”

    “没有的事。”璩琚沉默了一会,讽刺地勾了勾嘴唇,“我会忘了她,父亲不必担忧。”

    太后猛然一拍御座,震得心头发慌。即便是此时,太后也不想大庭广众真挫伤赵潋颜面,这本该关起门行家法的事,不宜曝露人前。

    但是,赵潋也太不识好歹了!

    她一番苦心,纵然赵潋不能体谅,但私定终身这么大的事,她早不说晚不说,偏偏拿到这时来说!

    赵潋见母后怒火沉积了半晌,竟连一个字都没数落出,她轻轻一笑,虽觉着愧疚母亲恩情,但莫名又觉得爽快。

    她从小到大极少忤逆太后什么事,当年与谢珺有了婚约,谢珺说一句不娶,她便想同太后把这婚退了,她努力过的,只是被太后训斥“胆大妄为”,罚了她两天禁闭而已,她便气馁了。

    她一直在想,是否当年不同师兄扯上关系,他便不会死了。这个婚约,确实是个累赘。

    可是赵潋没有胆反驳太后,这是第一次,她做了一件大快人心,而且无论结果如何,都一定不会后悔之事。

    她声脆如银铃地笑了两声,转而走向席间,落座在君瑕身侧。

    既然都这么挑明了,母后该不会在大殿之上再行指婚了罢,这个冒牌货虽然胆敢前来冒充谢珺,但毕竟是个男人,有哪个男人愿意接受一个名声狼藉、与别人私定终身的女子。

    君瑕笑着替她斟酒,压低了声:“公主,你这么说,我不知要被多少目光盯着了。”

    大概有人会想,他除了一身皮囊,何德何能入得了公主法眼,还当场顶撞太后。

    不过赵潋不这么想,对谁钟情这事,本来便说不清,能说得清楚了,男欢女爱也便没什么令人向往的了。

    元太师亦是直流冷汗——公主和谢珺的婚事不成,自己女儿只怕真要掺和一脚进来,真是剪不断理还乱,一团乱麻拧不回来了。

    静默了许久,太后却仿佛没听到赵潋这大逆不道的话儿似的,众臣面面相觑,开始起了私语之际,太后抬袖道:“时辰到了,传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