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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济楚送人到了公主府,临行前,赵潋将他的窑瓷瓶还给他,于济楚接过,施了一礼。“公主还请信任臣下,于某会就今日之事给公主交代。”

    赵潋已是很感激于济楚危难之时拔刀相助了,至于追查出逃的要犯,这本来是巡御司的本责,她自知只是沾了点光,还是表了谢意。

    赵潋拽着君瑕三不做两步地上了台阶,开门入内。

    月色幽微,清河街尽头彩灯明媚,这条街巷却不见任何烟花蜡烛,唯剩下几株碧树探出红墙,高照着榴火。

    于济楚月下的身影被拽出一笔纤长。

    他摊开掌心,手里安静地躺着一支红珠步摇,眉眼缓缓舒展。

    君瑕被赵潋粗暴地拽入门庭,也许是因为成婚了,她这下总算把心揣回了肚子里,对他也不用太客气了,也许是君瑕方才那话将她惹火了。

    他任由赵潋牵着手往里闯,浮桥外水色清幽,泛起一波粼粼月色。

    赵潋听到他清浅的叹息,“公主夫人,于大人心里藏着一个人。”

    正走到浮桥上,赵潋迟钝地顿住了脚,一回头,她略感诧异:“我怎么不知道,你从哪看出来的?”

    公主在某些事上可能是迟钝得有点可怕。

    君瑕狭长的眸露出一点如碎雪的笑,“这么久了,难道夫人一点不知,于大人满心满意,全都是你?”

    赵潋怔了怔,大抵没想到这个,好半晌才从唇齿之间挤出几个字:“你肯定看错了。”

    君瑕的食指正好碰到赵潋的手背,轻轻一点,“旁观者清,我不会看错。”

    赵潋傻了。

    她是觉得于济楚对她有点不寻常的意味,潜意识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好,故此拨乱反正地认了于济楚做哥哥,以为这样可以将那点微密的心事瞒天过海,以免彼此再尴尬相对。

    她只是一直不敢相信罢了。

    见赵潋蹙眉不言,君瑕适时地提点她,“难道他不曾对你表明心迹?”

    赵潋倏地抬起头看向君瑕。恍然间她懂了君瑕的心思。他擅自给她相中的驸马人选是于济楚,于济楚却也是个鳏夫,如此即便他们成婚也没什么,君瑕死后,赵潋也是个寡妇,与于济楚正好谁也不必嫌弃谁,赵潋心高气傲,心里反而会平衡些。

    她猛然挣开了君瑕的手,都到了这一步了,他还贼心不死地要给她安排男人?

    被挣脱手之后,君瑕只缓慢地将手收回袖间,神情依旧如水似云,淡泊得很。赵潋真恨这人,怎么可以深深动情之后,又保持如此的冷静。

    她沉声道:“不,于济楚同我说的那番话,不过是为了谢珺罢了!他早就答应谢珺帮他收拾烂摊子,我就是那烂摊子之中的一个!”

    对,是这样。

    赵潋咬着牙,固执地不肯相信自己误解了于济楚多年。

    但君瑕知道,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

    赵潋在浮桥上立了许久,风吹起衣袂,红裳翩然。她徐徐低头,被风摇碎的水波里明澈地映着两人的影子,一红一紫,还有头顶婀娜的柳枝。她将嘴唇勾起,露出苦笑,“好吧,如果是,那又能怎样呢?我拒绝了他,不是气话,是我心里真的没他,他是个好人,我也不能违心地耽搁他。要是你还这样想,我以后再也不见于济楚了。”

    君瑕轻叹,“莞莞。”

    她赌气似的往回走。

    君瑕从身后轻轻拽住了她的一截衣袖,赵潋停了步子,没有回头,君瑕轻声道:“别怪我。”

    他语气一软,她的心就软了,但总是这样,她一点威信都没有,君瑕还是日日想着怎么给她留后路,怎么让她在他死后能嫁得良人。他这样想,他们怎么心无芥蒂地做真夫妻?

    赵潋道:“我要回去睡了,你也早点安歇罢,记得伤口别碰水。”

    她挣脱他的手,不回头地往回前院去了。

    君瑕看了眼落空的指尖,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笑道:“傻姑娘。”

    没有哪个男人是愿意将心爱的姑娘始终往外推的。

    他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赵潋夜不能寐,就像在宫中七月初五那日晚,传来君瑕要离开公主府、离开汴梁的消息,赵潋的心仿佛沉入了深渊。她找到望仙台,想那么看一晚上,直到目送他离开。这一晚,留下了人,给他烙上了印,可他心还是一如往昔。

    怎么就不能放下顾虑,好好接受她呢?

    赵潋烦闷地将脑袋埋进了被褥里,闷得一身香汗。

    也许是时运不齐,才方又同君瑕闹了点别扭,宫里又传出了件大事。

    赵潋直至此时才知道,因为赵清擅作主张,顶撞太后,被太后关在了寝宫里不得出,小皇帝是个倔强蛮狠的个性,宁死不屈,也不知道东歪西想了什么,在寝宫又砸又骂,太后只吩咐人不理会他。

    赵清心狠,便偷偷藏起饭菜,等馊了再吃,趁人不备,夜里沐浴的水,也等凉了再洗,加之郁火暗结,自幼身体娇弱,禁不起折腾,这一病便不起了,连嘴唇都是乌紫的。

    太后终于是急坏了,宫中太医方子开了不少,也都给赵清灌下去了,但没用。

    太后也是病急乱投医,差邵培德来接她入宫去瞧弟弟。

    以往赵清生病,太后都不允许赵潋近前探视,这一回一定是闹得太狠了。赵潋丝毫没犹豫,等不及坐宫车,一身便装,骑马便直奔宫门而去。

    此时金殿寝宫外里三层外三层跪满了人,太医都束手无策,不论是针灸,掐人中,还是强行灌药,都试过了,毫无起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