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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冬的日头不算晒,但冉横刀面貌身材生得如壮汉,皮囊却很是金贵,晒了两日,脱了水,便熬不住了。

    容恪在军营里立了个规矩,鉴于前两日军纪涣散,今日罚跑,谁落在最后,要跳进河里沐浴。

    入了秋上京的河水便冷得刺骨了,冬天更是不得了,谁也不甘心做最后,冉横刀庆幸自己赢了几个腿脚实在不大利索的人,气喘吁吁地跑完了。

    然后又是练兵器,自由搏击,谁输了,照样泡冷水。

    冉横刀耍起了大刀,但他是冉秦之子,几乎没人敢跟他过招,冉横刀就在一旁等着,不耐烦了,上去偷袭一两下,撂倒了几个人后,他们同仇敌忾地拥上来,三拳两脚将少将军打倒了。

    整个校场只剩下怕疼的少将军呜呼哀哉的喊叫声。

    冉秦一直待在军营中,不露面,就怕助长那兔崽子的气焰,一听冉横刀喊疼,反倒安下心,对付冉横刀他会手软,可容恪不会,如此大快人心的惩治,冉秦听着便很满意。

    冉横刀被揍得鼻青脸肿之后,就四仰八叉地倒在校场的擂台上了。

    方才也还手了,四面八方的沙包大的拳头砸来时,虽然浑身都疼,但好歹也让他起了复仇心理,到处还击,拳风就快了不少。虽然还是被打趴了,但虽败犹荣。

    但说起容恪,冉横刀真是咬牙切齿,第二次了!

    他爹为什么将容恪请到军营里来!

    这一晚大半的士兵都鼻青脸肿,稍好一点的反倒是罚跑落后的那个,泡了点冷水,好在身子骨健壮,没事人一样回了大营,倒头便睡了。剩下的晚间一片哀鸿遍野,敢怒不敢言。

    作为出头鸟,冉横刀被推举出来找容恪算账。

    容恪挑灯看剑,若秋水银霜的剑刃,被盈盈一豆的灯火幽微映照,浮出一层难以言喻的錾银嵌金的光。

    冉横刀被刺了一刺,只见始作俑者像没事人一样坐在营中拭剑,怒从心中起,劈头盖脸便质问了起来,“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调动一营的人受罪?”

    方是时,冉秦正好踱步到容恪帐外,见儿子进去了,也隔着军帐偷听。

    容恪用毛巾擦拭着手中的剑,清润温秀的脸,浮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冉将军授命我带你们几日罢了,上京的将士没吃过苦,不过一日,就熬不住了么?”

    冉横刀受不得激,拍桌怒道:“你别拿陈留的一套来对付我们,不好使。”

    闻言冉秦脸色一黑,容恪淡淡道:“陈留儿郎守疆卫土,上京军民护卫国都,效忠君王,没有什么不同,你觉得我用了陈留的那一套对付你,可你不知道,陈留的士兵即便只剩下一只手,也要挥剑杀敌,即便被俘虏,也咬牙硬抗夷族的十八套酷刑,即便血流成河,也不会说一句辛苦,更不会不知轻重、不分大小地冲到主帅帐中质问有何权力。你们军心涣散,不是一两日之功能救的。”

    冉横刀一噎,容恪已将剑还入剑鞘,眉眼如墨,“你想要立功,在一个军纪涣散的队伍里,几无可能,不要觉得,你一个人练成了万人敌,就可以建立功勋封侯拜相。”

    冉横刀语塞,平心而论,容恪虽然是她妹夫,但年纪阅历、临敌经验都比他丰厚,冉横刀兵书都背不全几本,更是无从置喙容恪的话,吃了哑巴亏,就心虚地灰溜溜地出门去了。

    一掀开帐帘,与脸色黑沉的老父亲撞了个正着,冉秦抬起一脚踢在他的腘窝处,被打得小腿青紫大腿红肿的冉横刀被踢得双膝着地,在地上滚了滚,正想喊疼,一想到是冉秦在,疼也不敢喊了,委屈巴巴地望着父亲大人。

    现在才明白,父亲大人对他是真的好啊。

    冉秦冷笑道:“滚回营中睡觉,马前卒连这点自觉都没有?”

    刀哥委屈地卷着衣袖就回自个儿帐篷去了。

    容恪在军帐里枯坐了半夜,看到冉横刀义愤填膺地来质问自己,莫名地想起了一桩很久没有想起来的事。

    雪山上,从厚重的积雪里挣扎了两天两夜才爬出来、全身生了冻疮的少年,带着重生的希冀找到了父亲的军队,他想告诉已经放弃寻找的父亲,他还活着。

    但找到父亲的驻扎营地时,见到父亲的第一眼,没有关怀,没有慰问,只有冰冷狠沉的一个耳光,少年被掌掴在地,头晕目眩地要爬起来,只记得那时候父亲漆黑得像浓云一般的目光,有着最深的愤怒和痛恨,像一刀刀划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