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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回到七年前。

    阮喃初初搬进将家那年,刚满16岁,懵懂单纯,温吞内敛。在此之前她一直都住在医院,治疗耳朵和心理,奈何成效甚微。

    直到爷爷昔日的战友听说这件事,如今已经是首屈一指耳科专家的将家爷爷立马主动通讯提议将她接到身边治疗。

    也是在那时候,盛夏光年,她第一次和将厌产生了交集。

    -

    轰隆隆,窗外闷雷阵阵,凌晨一点,青市忽然下起了雨。

    坐落在半山腰的别墅屹立在沉沉夜幕中,别墅周遭围着一圈粗壮的阔叶树木,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隐约能看见别墅圆形的拱门,尖塔的斜顶,气派的巨石像以及庭院内葱茸的流水。

    别墅二楼有一间小卧室,窗帘半开,窗户在夜色下折射出冷蓝色的夜光,顺着窗户朝里看,屋内半昏暗,只有床头灯亮着微弱的光芒。

    粉色的公主床上隆起小小的一团,女孩子半梦半醒,紧锁着眉,似乎睡得很不安稳。

    [小聋子!小哑巴!哈哈哈扔她扔她!]

    [哥几个叫你怎么不应啊,啊?]

    梦境灰暗窒息,白裙子的瘦弱小女孩缩在墙角落里,无助地抽噎。

    五六个混混正围着她嘻哈嘲笑,还不停冲她扔泥巴和石子。

    这样的欺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忽然间,一名少年抱球经过,他衣襟带风。

    那些混混三两下就被他干翻,瞬间连滚带爬哭着跑远。

    女孩子被泪水模糊了双眼,令她恐惧避之不及的阴霾突然从头顶消失,她从膝盖里小心翼翼抬起泪眼,只见一名陌生的少年稳稳当当立在自己身前,他身量极高,只有一道利落的背影。

    显而易见,那个人,救了自己,可还没来得及等她说一声谢谢,少年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女孩子急得伸出手想去拉他,可少年转眼就消失不见。

    梦境混乱,仿佛再度令她置身那窒息崩溃被欺凌的过程。

    在梦里,神明少年转身离去,而没过多久欺负她的人换了一批新的又再度折返,当有人要去揪她耳朵,朝里面扔石子、用喇叭对着吼的时候,女孩突然尖叫着直挺挺坐起来,撕心裂肺地喊:“不要!!”

    惊醒过后她大口喘息,浑身是汗,湿濡得像在水里滚过一番。

    即便在尖叫,可她的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只有空洞的蒙蔽感,突然,窗外一道蓝色的雷电划过,周遭被映得恍若白昼。女孩一愣,紧接着雷的轰鸣声充斥了她的耳膜。

    打雷了。

    意识到这点后,她连滚带爬到床头,缩在被子里小声呜咽,浑身颤抖。

    阮喃是个聋子,但是她能清楚听见轰隆隆的雷声。画面引起应激反应,继而演变成心理创伤,因此每到雷雨交加的夜晚她都会觉得耳朵里充斥着雷鸣呼啸的声音而恐惧万分。

    与此同时,昏昏暗暗的廊道里,一名男子西装笔挺风尘仆仆,他刚从公司里回来,双脚踩在走廊内柔软昂贵的地毯上,鼻梁上夹着一副银边框的眼镜,好看的凤眸清冽温润。

    男人结束了一整天的高压工作,刚准备回房间休息片刻,忽然听见从前方卧室中传来无助的叫喊声,他脚步一顿。

    紧接着女孩卧室里的大灯啪嗒一声被打开。

    阮喃的脸上满是泥泞的泪水,她茫然看向光源。

    有人进来了。

    “小喃?”男人立在门边轻声唤。

    “将,将叙哥哥。”

    阮喃泪眼朦胧地缩在被子里,在看清楚来人后,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

    男人刚到家,衣服还没来的及换,他快步跑到阮喃身旁,将做噩梦惊醒的女孩抱在怀里,低头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不哭不哭,是不是做噩梦了?”他轻声询问,“乖,没事了。”

    “打,打雷了。”阮喃缩在男人怀中,脸色煞白,她不停重复打雷了这三个字,五指用力攥紧男人的袖子。

    闻言,男人看向一旁没有拉严实的窗帘,此刻又是一道惊雷落下来,女孩子在他怀里又是一哆嗦。

    了然了什么之后,男人的眼底划过心疼怜惜,越发抱紧了她,柔声安慰,“别怕,我在,将叙哥哥在。”

    “呜”女孩子还在抽噎。

    他始终都默默轻拍打着女孩子的后背,在耳边轻柔的絮哄,“没事了,有将叙哥哥在,喃喃乖。”

    正是有了男人一遍遍不厌其烦温柔的轻哄,阮喃慢慢停止恐惧的颤抖。

    阮喃在他怀里趴了一会儿,男人的怀抱温暖而有力,大吉岭淡香的味道令她觉得安心,她恐惧的心理渐渐消散。

    雷鸣依然在继续,但是敌不过男人一声声的温柔安抚,刚才做了噩梦浑身是汗,脱水之后阮喃突然觉得口干。

    她频频吞咽口水,脸色也有些红得不正常。

    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男人低头看向她,柔声询问道:“嗯,怎么了?”

    女孩子像猫一样柔软,窝在他的怀中,盯着男人那双清冽好看的凤眼,分辨出他的唇语:“渴,口渴。”她小声说。

    声音绵糯,惹人怜惜。

    原来如此,将叙了然,不过这个点仆人基本上都休息了,于是他想起身亲自去帮她拿杯牛奶。

    不料他刚准备走,但是衣摆却被女孩子抓住了,他离开的动作不得不停住,将叙回身蓦然失笑:“小喃?”

    阮喃咬着唇瓣,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不言语,手依然扯着他的衣摆。

    口渴归口渴,但她更害怕一个人呆着。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灰扑扑的角落里,倚在门口的还有一个人。

    少年人眼神寂寂,他同样被吵醒了。

    带着慵懒的倦气,套着松垮垮的睡衣,俨然是刚从床上爬起来,模样懒洋洋的,发觉没他什么事儿,正当他准备扭头离开的时候,突然被人叫住。

    “阿厌?是阿厌吗?”将叙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意外。

    不久前他读懂怀里小东西的意思,害怕他离开,于是无奈又重新坐回了床畔陪着她,抬头的过程将叙注意到门口的动静。

    没想到那个人居然是弟弟将厌,意外之余,确认是将厌之后他平静道:“小喃有些口渴,去帮她拿瓶温牛奶过来吧。”

    镜片下的眼底平静无波,口吻也十分坦然,不自觉透着一股长兄的威严。

    阮喃窝在将叙哥哥怀里,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内容,于是她本能循着男人的视线看过去,在看清门边的人是谁之后,一瞬间小嘴微张,同样觉得意外,竟然是他……

    拿牛奶?少年人闻言皱起眉,他刚转过去半个身体准备离开,这会儿脚步微顿。

    让他去拿牛奶?怎么,家里是没仆人还是怎么的?

    他原本想拒绝,但是扭头朝屋里一瞅,刚刚好跟床上那个通红眼睛的姑娘对上视线。

    软,惨。

    小小的一个,缩在高大男人的怀里,眼神惊慌无措,畏惧兮兮,碰撞到后立马移开。

    一瞬间心像是要被烫化了。

    将厌额头的青筋不免有些突突:“……”

    啧,拿还不行么?

    再折返时,被打雷声吓坏的女孩子已经被接到了二楼客厅。

    客厅的地面铺着暗红色的地毯,周围的窗户都封上了,看不见外面的雷鸣飒雨,并且大哥将叙不在。

    小姑娘怀里抱着跟她几乎一样大的巨型玩偶,披头散发的,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将厌懒得再往前走,干脆停步从后面叫她。

    “喂。”他喊。

    女孩子毫无反应。

    将厌一噎:“。”

    接着他揉了揉泛疼的太阳穴,差点忘了,这丫头听不见。

    于是他耐着性子走到她身前。

    阮喃忽然之间看见了一双腿稳稳地横在自己身前,那双腿腿部的肌肉线条很是优越,笔直且精悍,一看就是经常运动健身,跟自己瘦弱的小身板简直迥绝。

    她慌张抬起头,鼻子上还沾着刚才哭泣没擦干净的鼻涕。

    小鼻涕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