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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完饭,师兄师姐们跟着研究所的同事各回各地。

    从食堂到资料室,要绕过大半个研究所,崔负献跟在李珰身后亦步亦趋。

    雨停了半个小时,研究所大门前的空地上雨水汇成细涓流入排水渠,路过的人都很小心,跳着脚避开这些危险地带。

    崔负献正随意扫视着路边风景,保安室的闸门边一人撑着红伞格外瞩目。

    崔负献追逐着那抹靓丽身姿,不由得惊叹研究所内还有都市丽人般的研究员。一开始她只以为是访客,那人从驼色的风衣口袋中掏出通行证,闸门滴得一声,认可了她的身份。

    波浪卷的长发,随着步履摇曳,姿态动人。红伞将那人面容掩去大半,崔负献看不清,从其摇曳生姿的自信张扬中,推测那人一定是一位明艳美人。

    美人朝着他们款款走来,眉眼飞扬,笑颜明艳。

    “李珰,好久不见啊,又回队里啦?”她冲着前面温文尔雅的男人笑着挥手,言语间神情自然,流露出亲近之意。

    崔负献暗暗落后几步,为两位才子佳人留出空间,同时暗地观察着李珰身边罕见出现的同龄女性。

    李珰只是礼节性地回礼,笑容浅淡:“你的项目结束了?”

    二人并肩而立,在走廊的边缘地带笑着攀谈起来。崔负献只得先行上楼,结束看戏心态。

    张怀乐刚刚从西安出差回来,直奔研究所。

    她笑着打趣道:“也就只有你有这么大面子,我家都没回,车还停在外面呢。”

    李珰真诚致歉,觉得是自己催得急了。

    “这回是我欠你的,动用你的上班时间忙我的项目,改天请你吃饭。”

    张怀乐惊讶一笑,眼睛不由得瞠圆。开玩笑,李珰是出了名的不浪费个人精力用于社交活动的死古板,两人在研究所结识也有三四年了,这还是李珰第一次开口说请人吃饭。

    惊讶过后,她不得不低下头,心下将这个信息细细体味,嘴角渐渐挂上一抹娇笑。为了掩饰这抹不自在的表情,她用手指勾着头发,慢慢整理着。

    李珰社交时间虽是不多,与人打交道通常是正经事正经办,尤其和异性,几乎少有工作外的联络。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理解人性、体察情绪方面他是迟钝的,相反,他通透敏锐的个性让他总能第一时间识别到对方情感上的微妙变化。所以,他会直截了当地采取行动,将关系推到合适的界线外。

    张怀乐是研究所公认的美人,不同于大家简朴低调的穿着,她常常打扮亮丽,衣着时尚,同社会上对历史研究学者的刻板印象很不一样。

    李珰见到她第一面的时候还挺惊艳的。

    张怀乐从旖旎心思中缓过神,开始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明天晚上如何?”

    李珰垂眸迎上她探究的眼神:“可以。”

    张怀乐笑着扬扬手机:“那电话联系。”

    红伞再次撑开,羊皮靴毫无顾忌地踩在雨水汇集处,鞋底的跟有些高度,完全不必在意这些细末雨水。而红伞,只做烘托气氛之用。

    李珰在她走出闸门后才收回视线,手机响起提示音,他解锁查看,电子邮箱提醒有一封新的邮件待查。

    从资料室的北边窗户向下看,崔负献将二人聊天告别的全过程收入眼帘。她其实只是单纯好奇是不是叫“李珰”的人都比较断情绝爱。

    现在看来,自己的老师并不缺少女人缘,纯粹在于他自身事业心过重。

    得出一个没什么意义的结论,崔负献回归自己的办公桌,开始思考李珰所说的“好消息”会是什么。

    下午两点,午休时间结束,雨好像也准点上班,大风裹着雨滴狠狠拍在玻璃上,带着一股席卷一切、势不可挡的气势,叫人胆战心惊。

    对面的座椅空着,李珰没来,崔负献盯着玻璃放空,耳朵灵敏地工作着,体味风雨交织中的恢弘音律。

    记忆中将军府的回廊很宽敞,松樟高大,雨水近不了门窗的身。旧时阆苑,只有树木招展、与风雨抗争的婆娑曲调。于是翌日洒扫之时,遍地狼藉,总惹人心烦意乱,戏班里的人常常因为地盘分割不均吵架,但吵架说了哪些话,她却是记不得了。

    崔负献不敢在众人忙碌的背景下放空太久,认命地再次打开电脑,这次没有检索晋朝史料,进入研究所的数据库开始查阅唐朝最新考古资料。

    一楼的会议厅,研究所几位专家正听着李珰的临时报告。张怀乐传给他的资料,提取核心内容后被投放到屏幕中央。

    张副所长坐在正中间,神情凝重,钢笔点在会议桌上,随着他语音作出相应的动作。

    “那,西安那边给出的结论,已经确认这把青铜钺出土于晋唐朝地质层,而且上面的铭文指向一个史料中查阅不到的人物。”

    李珰觉得自己的阐述已将逻辑理得十分清楚,他点头回应:“目前那边的研究情况和我们很像,我开始也没留意到,但没想到一本名帖录引出‘李珰’这个人物,现在看来书中记载与出土文物契合,应当可以认定——”

    李珰在这里停下,喉头滑动,下一秒手指摁下按键,幻灯页旋即切换,画面上是两张图片。左边是出土文物的局部放大图,右边是名帖录纸页的扫描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