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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1]

    凤凰啼鸣本似昆山美玉玉碎之声,如乐声清脆动人,可此时此刻,只闻金凤凄惨的哀鸣。

    八首金凤在熊熊烈火中扇动着翅膀,于火海之中呼啸翻腾,卷起万丈尘埃,尘埃飞扬,又皆化于烈火之中。

    今日他如果可以顺利涅槃,便可化为真正的九凤神鸟。

    凤凰台下鸦雀无声,众凤凰们要趁此时机抓紧修炼,各族来使也都静待在台下,观瞧凤祖涅槃这万年难得一见的宏伟场面。

    如今凤凰台上已空无一人,除了高台中心的梧桐枝尚还完好,其余之物已被火海吞没——凤阳真火已然铺满了整座凤凰台。

    “元平,看好这小草,不许有一丁点损伤!”

    烛阴畏热,滴滴汗珠顺着她的额头和鼻翼滑下。

    因为火温太高,周围空气也炙热难耐,这些汗珠刚从她脸上落下,瞬间便被烤干蒸发,无缘落在地上。

    烛阴唤来元平,将小化雾草交给他,接着化为龙身,腾云而起,以助九凤一臂之力。

    因九凤用着自己的本命神火涅槃,焚烧之痛实打实地受了一遭,然而这火却烧损不了他的身躯。

    如今,九凤已被烧了大半个时辰了,翎羽却还完好无损。

    如此可无法做到陨于火海,浴火重生。

    烛阴此来,便是助他被火烧为灰烬,真真正正地死上一回。

    烛阴飞到远处,吐纳龙息,将刚刚在凤凰台下吸入的浊气吐出,吸入新鲜的空气,接着飞至九凤身边,对着燃烧哀鸣的凤凰,吐出了大量的阴阳之气。

    阴阳之气与凤阳真火相遇,激烈碰撞,势难相融,两相争斗之后,九凤身上燃烧的火竟小了些。

    这不是烛阴想要的结果。

    黑色巨龙长啸一声,吐出龙珠,赤红的龙珠在黑龙面前悠悠转动,烛阴借龙珠炼化阴阳之气,再次运力,将其一缕缕地注入至凤阳神火之中。

    逐渐地,凤凰神火越燃越旺,凤凰台上的梧桐枝也被点燃,凤凰凄厉啼叫之声更甚。

    见如此情景,烛阴松了口气,总算不负九凤所托。

    ————

    凤凰台下,众凤凰皆化为人形,盘腿而坐,小心翼翼地引凤阳真火修炼,以求再塑根骨,修为更近一层。

    即使凤凰属火性,但凤祖的本命神火阳气巨盛,霸道无比,一般凤凰遇之,不死也伤。

    如今,凤祖身上所燃的神火为涅槃而燃,较平时的凤阳神火而言虽摧毁之力更甚,却又暗含生机,因此,众凤凰们可引此火助其修炼,却也需万分小心谨慎。

    姜子息没有修炼。

    他也没有看那只涅槃时整个天地都为他浴于火海之中的金凤,而将所有的目光都投在了他身旁的黑龙身上。

    姜子息身旁的凤凰们都闭着眼睛,专心吐纳运功,根本无人发现竟有一个大傻子愿舍弃这场难得的机遇。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黑龙。

    那龙不仅谈不上有多漂亮,反而粗犷凶恶,尤其是那一声龙吟,当真是令人胆寒,不少神使仙翁听罢此声,脑子里多了一窝小蜜蜂。

    但姜子息只觉得这黑龙既威严又慈爱,无所不能,可救濒危之人于水火之中。

    不愧是她,龙祖娘娘。

    他不仅可以救我,也可助万物渡劫。

    姜子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好像没有看到,因烛阴帮忙,九凤身上的羽毛已被烧光,整个凤凰正向着香喷喷的烤鸡变化。

    他思绪飘飘荡荡,已经回到了那一天。

    ————

    “子息,我的好儿子,你胆子大了啊,竟敢偷偷逃出密室,为父怎么说的你全忘了吗!”

    姜匀一边说一边从袖中抽出一把小刀,猛地将其插在了他亲子的心口。

    “你三弟已经长大,你本也没什么用了,为父心软,还打算让你再活些时日,你竟不知好歹,敢给我找麻烦,哼!”

    姜匀抽出小刀,擦了擦上面的血,像拎小鸡崽一般抓起姜子息的双翅,随手将他丢在了凤凰谷中。

    姜匀转身离去,头都没回,那小孽障孤身落入谷中,很快便会葬身兽腹,他要早些回去,将他的三子安排好。

    凤凰谷多有被凤祖降服的异兽,全都凶恶残忍,茹毛饮血,姜匀曾吩咐手下人不用次次都将这些卑贱的畜生喂得太饱,免得他们上蹿下跳扰了谷内安静。

    到今日,这些异兽已经饿了一个月的肚子了。

    姜子息还剩了最后一口气。

    他没有力量反抗父亲的所作所为,他虽贵为白凤神鸟,如今精血已被抽干,翅膀也被挑断,不能飞翔,一柄短短的小刀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取走他的性命。

    他睁不开眼睛,只能感觉到微风轻轻吹拂在他的小小的身躯之上,带来些凉意。

    他也不能动弹,他那还没长齐的翎羽却随着微风不断抖动,一片如花状的梧桐叶轻轻地覆在了他的身上。

    姜子息没有想到,他第一次被允许亲近这片凤凰林,竟是他的殒命之日。

    ————

    梧桐林终年温暖,是凤凰们生活的福地,也是姜子息幼时最向往的地方。

    他从不被允许踏入此地,即使那里有他的家,他的亲人。

    “白凤又如何,长老之子又如何,还不是入不了凤凰林。”

    这是同样无法擅入凤凰林的杂毛凤凰对姜子息说得最多的话,他们每逢节庆盛典还可入林一游,而自己,还从未进去过。

    “什么长老之子,姜长老根本就不承认有他这个儿子,要不怎会连家都不让他回,这些年也没来看过他一眼。”

    “他会不会是一只披了凤凰皮的野鸡,要不,他的阿爹怎会如此嫌恶他?”

    “瞎说,哪有白毛的野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