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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意带着妈妈,在徐州和周边跑了整整十天。

        期末考试刚一考完,孔意就拿着答案表和自己预判出来的成绩,去跟妈妈“谈判”,让妈妈兑现承诺。

        妈妈想了很久,做了退让,“小意,我说话算话,陪着你去找找。但是,咱们只找十天。找得到,咱们叫他回来过年,连同你爸,都叫回来,大家一起过年,也热闹热闹。找不到,你也别跟我闹,咱们尽了心了,找过了,咱就回来。还你有半年考大学了,时间浪费了太可惜。”

        年底了,车票太难买。孔意和妈妈连排了两个晚上,才买到去东海的汽车票。看着妈妈憔悴的脸,孔意觉得很抱歉。

        孔意去乔晖房间里翻了个底朝天,一张照片都没有。房间里落了薄薄的一层灰尘,孔意不让擦,妈妈就一直顺着她。

        乔晖的物品很少,衣柜里只有一个行李箱,打开,只有军装和证书。孔意把它们逐一摆到床上,一本一本的荣誉证书,翻开,有“优秀士兵”、“海之魂特种战士”等等,还有各式各样的胸章、臂章,上面写着“海军陆战队”。还有两个透明的奖杯,刻着金色的“一等奖”。两朵大红花,一朵写着光荣入伍,一朵写着光荣退伍。还有十五本无偿献血证…………看着那些证书上或清晰或模糊的“乔晖”,孔意才觉得世界又趋于真实了。

        再去翻箱子的夹层,孔意愣在了那里。那是一摞装订整齐地孔意的作文,还有一摞孔意扔掉的物理试卷,都用一个粉色的燕尾夹夹住,装在一个印着“心心相印婚纱影楼”的袋子里。孔意轻轻地把这些拿出来,看到第一张“力的合成与分解”试卷上面,整齐地写着“2002年5月6日天气晴立夏遇见我的小丫头”。

        孔意终于控制不住了,大哭起来。妈妈听见动静,轻轻地敲敲门,问:“需要帮助吗?”孔意摆摆手,说:“我哭一会儿就好了”。妈妈听了,就静悄悄地退出了门。

        孔意还是一张乔晖的照片都没有。她甚至都怀疑,爸爸妈妈提前做了收拾,把乔晖都照片藏起来了。或者,是乔晖偷偷来过,把照片藏起来了。

        孔意心中有深深的遗憾感,相处了这么久,这么亲密,却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凭着记忆,孔意先去了东海。

        东海是个小县城,这里盛产水晶,有温泉,是个浪漫的地方。可是,孔意却没有浪漫的情绪。

        妈妈为了转移孔意的注意力,问她:“要不要去买一只水晶球,听说,水晶球许愿很灵的”。

        孔意惨淡地笑了笑,说:“我又不是魔法师。我信咱们自己的观音菩萨”。

        出了车站,先去买了一张地图,这个县城小到没有自己的地图,只买到了一张连云港综合地图。

        妈妈一直从旁不说话,不指挥,不帮忙,不插手。静静地跟在孔意后面看她。心里深深地担忧,看孔意这个样子,多说无用,大概是不容易走出来。

        孔意出了车站大厅,拉着妈妈走过广场,绕开了近处的出租车。走了两个路口,站定,回头问妈妈:“冷不冷?”见她摇头,也不再多说什么,招手拦了一辆三轮车。

        上了三轮车,找出一百元,递给大爷,果断地说:“大爷,你知道东海那里有开大车的吗?”

        “拉货的大车吗?拉水果的,还是拉钢材的?”大爷问得很专业。

        孔意不知道,诚恳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只知道专线跑新疆。”

        大爷好奇心上来了,“你找人?是个开车的?”

        “嗯”,孔意点点头,“麻烦你拉着我们挨个儿地方找找”。

        “姑娘,你知道那人的车号吗?”

        “也不知道”。

        “那这可难了,大海捞针哪”,大爷捏着钱凑着阳光看了看真假,“我拉着你,挨个儿找找吧。要我说,难。”

        东海找了两天,碰见大车就去问,无果。

        另一个蹬三轮的大娘提醒,这些开大车的,都去徐州中转,要不去那里看看也成。孔意听了,马不停蹄地去买到徐州的票。

        年底了,一票难求,没有办法,经人指点,两个人跑到汽车站出站口之外的两个路口,拦住了发往徐州的中巴车。售票员象征性的撕了两张粉色的票,从椅子底下拖出两个马扎,就这么着,将就着到了徐州。

        妈妈晕车,路上吐了几次,脸色惨白。孔意看着她,抱歉又愧疚。想送妈妈去宾馆休息,她坚持不肯,陪在孔意身边寸步不离。孔意没办法,只得不停地买烤地瓜,让妈妈拿在手里暖和着。这一个凉了,就再买一个。几天下来,积攒了一大袋子烤地瓜了,在塑料袋里挤成了金黄色的泥。

        坚持着又找了四天,还是没有结果。

        孔意在徐州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大姐,提醒说,这些半挂都是从沛县买的。

        毫无头绪之下,孔意又去了沛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