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第二日上午,太阳老高了,孔意还在呼呼大睡。乔晖坚持的够久了,脑袋里面天人交战,一会儿,想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要了吧,身体靠过去,手伸过去,脑袋里立刻就响起队长那句“你……注意纪律啊”。手便像触了电,立刻又缩回来。没办法,只能一根烟一根烟地等着。

        上回吃多了酒,听老葛扯闲篇,他的老婆就是自己“抢”来的。

        休假探亲回来的路上,长途卧铺汽车上,人家姑娘腹痛难忍。司机师傅也不怀好意,挑了个荒郊野外停了车,嘴里喊着“快点儿啊,晚了可不等你”。姑娘左右为难,看看身边的老葛,小伙子虽然一身便装,但是背了个大迷彩包,看发型就像是个当兵的。情急之下,姑娘求助老葛,能否陪自己下车一趟?老葛当然“义不容辞”的帮了忙。还趁着夜黑风高,拉了拉人家姑娘的小手。后来嘛,趁着卧铺车窄小,果断地将人家搂进怀里,坐怀不乱了一整夜,在人家姑娘那里树立了“君子”形象。殊不知,忍着,真是难受哇。大家每每听到老葛说到这段,都拍手大笑,笑老葛“装”。老葛也承认,还大言不惭地问,“你们谁谈恋爱的时候不装了?”

        后来,休假结束了,老葛回了连队,跟姑娘鸿雁传书。为了怕露怯,专门跑到俱乐部里,翻腾出本字帖,也不管什么体了,练就完了。晚上大家集体去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下午大家一起去打乒乓球的时候,老葛躲在俱乐部一角,认认真真的练字,把连队里攒的报纸都写满了。

        为了给姑娘写信,老葛拼命学文化。弄了本现代汉语字典,天天翻来翻去,找“高雅”词汇。

        边防连队,可供大家消遣的不多,老葛的信是大家最关心的。老葛写了什么,大家要检查,七嘴八舌的帮他出主意,帮他补充补充,弄的一封信要修改六七遍,足足写一周大家才都满意了,确保没有遗漏了,连厨房窗台上养的大蒜发芽了,后院老鼠生崽了,都要写上去。大家伙儿都满意了,郑重地交给送给养的车,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寄出去,别耽误了老葛的终身大事。

        后来,大家觉得,写信也不能表达对姑娘的思念了。似乎这个姑娘,成了大家的女朋友。大家想了想,凑了钱,托文书下山的时候,去县城买了把吉他,还买了个录音机,给姑娘唱歌听。老葛哪里会搞这些,还不都是文书教一句,老葛学一句,反反复复的弄一个多月,给姑娘录了一盘磁带。寄过去了。满以为,姑娘会感动的涕泪纵横,没想到,磁带质量大概不好,姑娘收到之后,什么都放不出来,只有沙沙的声音。为此,姑娘专门来信询问,还叮嘱了,有什么重要的话,还是写信更保险些。

        姑娘的信平常都是跟着给养一起来,大白菜和猪腿送来了,信也就来了。而且,一来便是好多封,长篇连载似的,大家传阅着,分析着,打趣着,都不去看新闻了,看信更有意思。

        姑娘想来探望老葛,老葛犯了难。按说,不是干部家属,也没打结婚报告,不算家属来队,纪律不让。可是,实在是想的难受。指导员也不是教条的人,看老葛年纪也不小了,好容易“骗”来个姑娘,可不能让规定给阻拦咯。破格同意了。大家如同过年,炊事班旁边的仓库收拾出来,那里偏安一隅,没人经过,人家姑娘“面嫩”,住在那里最合适。周四下午,大家都不去打乒乓球了,抬着水桶,拿着涂料,帮着老葛把房间冲洗的干干净净,还刷了涂料,大白墙刷的坑坑洼洼,仔细看,一块一块的涂料在墙上结成了疙瘩。老葛将床单毛毯洗了又洗,院子里晾了好久,太阳照在上面,暖融融的光,看的老葛心里亮堂堂的。趁着没人,老葛偷偷趴上去闻了,香喷喷的洗衣粉味儿,终于盖住了自己的臭汗味儿。

        估摸着哪天能到,队里专门组织了大扫除,大家伙儿把犄角旮旯都打扫了,恨不得老鼠都抓来洗洗澡。到了那天,队里派了车,去车站接人。队里就这么一辆破吉普,平时拉人、拉狗、拉菜,确实头一次拉“新娘子”。其实人家姑娘就是来看看,大家可不管,自顾自的就用新娘子标准对待了。大家推举出最会说话的张超,南方兵,说话轻声细语的,词儿也用的好,文绉绉的,以往写信,他可是生力军。两个人仔仔细细的刷了车,往车里喷了桂花味的香水,开去了火车站。这里,就这么一辆火车停靠,两个人焦急的等来姑娘,张超耐心客气的跟她说着话,老葛却像个闷葫芦,帮着搬行李,开车门,一路上不好意思开口说话,只闷闷地开着车,偷偷从后视镜里看姑娘一眼。

        再后来……老葛得意的很。山里的夜,没有路灯,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姑娘初来乍到,看哪里都害怕。趁着人家害怕,老葛主动“投怀送抱”,胳膊上使了十足的力气,让人家姑娘挣脱不得。都到这时候了,箭在弦上也不得不发了,反正,霸占来了,我也负责任。于是,也不顾人家姑娘反对了,仗着自己身强力壮,抱紧了哪有松开的道理,一气呵成,将姑娘变成了媳妇。事后,有一丝丝后悔,先是怕姑娘一生气,去领导那里告状,丢了脸不说,还得脱军装。后来,是看姑娘那叽里咕噜落下的眼泪,心里不忍,忙靠过去抱紧,去亲吻那眼睛,还说了这辈子最酸,也是最动人的话,“雯雯,我这辈子就要你,你要是愿意,我拿命对你好。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抢。反正,说什么我也不能错过你。”

        大家伙儿都爱听老葛讲他的“抢亲”故事,老葛一边标榜着自己多么“嘴笨”,一边绘声绘色地向这帮子光棍儿炫耀自己的媳妇。说到紧要关头,都要砸吧砸吧嘴,感慨道:“抢媳妇啊,那就是要眼明心亮下手快啊”,说完了,还要得意地用眼睛巡视大家一番。

        乔晖也爱听老葛说故事,倒不是眼馋他“抢来”的媳妇,而是眼馋他已经娶上了媳妇。

        不知道是迫于无奈,还是将错就错,总之,这个小姑娘,算是到手了。老葛高兴地去跟队长打结婚报告,队长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老葛说:“你你你……”,手指头都要戳进老葛眼睛里了。“你你你”了半天,队长也没说出啥来,只叮嘱了句,“可得对人家好啊”。

        乔晖听到这里,心中就觉得难过,现在这个生活,算是对人家姑娘好吗?老葛常年跑车在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能回家六十五天就算好了。留姑娘一人在家,上要照顾公婆,下要拉扯孩子。这算是对她好吗?

        自己如果将来能给孔意的只有这样的生活,那………

        乔晖也想学老葛,先抢来再说。低头看看怀里熟睡的姑娘,手伸过去好多次了,又缩回来了。昨晚太冲动了,好在关键时候控制住了,去冲了冷水澡,浇灭了一头的热火。否则,不管不顾的,不光吓着她,也不好收场了。就自己现在这身份,这漂泊不定的工作,抢了人家姑娘,不是爱她,是害她。再等等,再等等。

        可是,开了头了,总想动手动脚。乔晖伸手拨了拨她脸上的头发,看她还不醒,手顺着脖颈就滑下去了,大脑已经管不住手了。轻轻的覆上去,揉了揉。伴着揉捏的劲儿,轻声的说:“醒来了,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