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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对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孔意看着乔晖忙进忙出的收拾,有种无力感。这种感觉,一年前,曾经有过,抓不住,摸不着,那种明明知道时间流逝了却阻挡不了的无力感。上次是,爸爸妈妈分开,这次是自己和他分开。

        孔意讨厌所有的关于“分开”的解释,在她小小的脑袋中,总是不理解,为什么要这样?哪怕只是有一点点希望,比如,如果乔晖不去跑车,留在这里,摆个小摊子卖卤肉也可以,不是吗?她盯着乔晖忙忙碌碌归置东西的手,心里不住地这样想。

        “牛奶啊,给你装了15盒牛奶,一天一盒。晚自习那个大课间,用饭盒接点开水烫温乎了再喝,知道了吗?”乔晖手里拎着纸袋,整整齐齐的码放牛奶,回头看神游物外的她。不用猜,也知道她脑袋里在想什么,还是年龄小啊,不知道,社会上职业还分三六九等,自己这般“就是个开货车的”,将来拿出来,怕是要给她丢面子了。“嘿,听没听到?”

        “知道了”,她听到自己的喊,抬头来应。

        “衣服也给你烫洗了,你不用洗,怕人家看见笑话你,你就把脏衣服藏在柜子里,下回回来,我给你洗。”看她不太开心,乔晖笑着绕开了话题,成功的说的她红了脸。

        “噢,知道了”,她站起来,假装去桌上归置书,撇开了这个话题。

        “我给你买的药,你还在吃吗?”乔晖走过来,从身后抱过来,下巴搁在她的头顶,“我不在家,也没办法天天给你做红糖鸡蛋了,你得自己照顾自己,觉得凉了就冲杯热热的糖水”。

        “噢”,她已经带着哭腔了,鼻子开始抽。听的乔晖心里揪揪的难受。

        不敢深呼吸,怕情绪泄漏出来,静静的抱了她一会儿,把她转过身来,弯弯腰,“嘿呦,怎么又掉金豆子啊?不嫌丢人啊?”乔晖故作轻松的说,“多大了啊,还动不动就哭。说出去让人笑话”。

        孔意一扭身,不想他手上虽虚虚的圈着,却很灵敏,没让自己扭过去,反倒是一把按进了他的怀抱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草味,那么温暖,那么真切。“谁说出去谁是狗”。

        乔晖哈哈笑了几声,想不出话来安慰她。自己也不想走,但是,不走,还能做什么呢?咬咬牙,挺一年,也就过去了。搂着她的肩,到床边坐了下来。“哎,你知道我上个星期拉了一车什么吗?你肯定想不到。”

        “什么?”她吸吸鼻涕,顺着话问下去。

        “孔雀”,乔晖故作高深的说,“我拉了好些只孔雀,从西双版纳到仪征,里面有一只白色的,真是好看啊”。

        “真的吗,我还没见过孔雀呢”,孔意果然来了兴趣,“等我放了假,你带着我逛逛行吗?”

        “再说吧,路上多危险啊”,乔晖没好意思把话说的太严肃,“关键问题是,一路上,没有厕所。我们都是大男人,野地里,车一停,好解决。你可怎么办?啧啧啧……”

        冷不防他又说这个,孔意想起刚见他时,也是跑厕所,不由的伸手给他轻轻的一拳,半空中被他抓住手腕,一拉,手腕一转,落入他的手掌中,紧紧的攥着,拇指轻轻的摩挲。“这是怎么来的?”他摸索着手指上的一道结痂问。

        “削铅笔弄的,小伤”,孔意想抽手,没抽出来,他攥的更深了。“下回放假,铅笔拿回来,我给你都削喽”。

        “那我下回就说,做卷子弄的,小伤。你不得说,你替我都做喽啊?”孔意促狭的笑着,抬脸去看他。

        “我倒是想”,他回答的大言不惭,“我啊,恨不得把你变作一只虫,装在我的口袋里。”手臂上紧了紧,“再等等,坚持坚持,以后咱们天天在一起,什么也不用你动手,你就高坐着,我伺候你。”

        “那我不成皇帝了?”

        “你就是我的皇帝啊,女王陛下。”以前啊,自己嘴笨,不知道自己竟然能这般行云流水的说着甜言蜜语。

        “你开车啊,要多注意安全啊”,孔意想象不出乔晖的生活,只知道,开车在路上跑,嘱咐他注意安全时必须的。“你都在哪里吃饭啊?”

        “随走随吃呗,走到哪儿,吃到哪儿”,想想自己车上扔的一摞废纸样的煎饼,胃里就泛酸水儿。哪里能这么好呢,到了饭点儿,四面荒芜,没地方吃饭;看到饭店了,不敢停车;找到停车地方了,也过了饭点了,也没人给做。真要是能停车,哪哪都顺心的地方,又担心是黑店。虽说是跟小红两个大男人,荒郊野外的,或是人生地不熟的,也不敢离开车太远。

        “嗯,你要好好吃饭。你让我好好吃饭,我照办,你也要照办”,小意囔着鼻子,说着话。这话没啥意义,嘱咐了也白嘱咐,答应了也做不到,可是乔晖爱听,有个人惦记着自己的感觉,心里暖融融的。

        “我知道”,乔晖答应着,心里还有个事情七上八下,“我失业的事情,你父母知道吗?”这是他最近一直担心的,本来就配不上人家,仗着个老师的身份赖在她身边,现在……

        “没有,我没打电话。怪发愁的,打了没话说”,孔意转过脸,“我写了那么多信,小舅舅怎么也不给我回一封呢?”

        “他们警察管的严吧,以前我们部队,也不让跟外面人通信,保密”,仗着她不懂,乔晖撒谎都撒的煞有介事。

        “噢,好吧,可他都上班了,还跟我们上学一样吗?”小意把手从他的大手中抽出来,轻轻的去掐他的指关节,“那等我放假了,你出车去西安吗?你带着我去找他。”

        “行,有机会再说”,乔晖没把话说的太死,留了个余地。

        两个人就这么靠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这话,大部分时候,是乔晖在说,孔意在嗯,心不在焉地答应着。气氛越来越难过。

        乔晖直了直腰,看看表,该送她去上学了,有点舍不得,狠狠心,站起来,再去检查一遍桌上的包,牛奶装了,衣服装了,想想,兜里掏出钱,留下火车票的数目,大票毛票摞了摞,都塞进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