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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晖带着孔意,按照纸条上的地址,乘坐人力三轮车,穿街道、钻小巷,来到了一处院子。深深的巷子,红砖墙,斑驳的墙壁爬满了并不茂盛的爬山虎,墙上乱七八糟的走着电线,阳光照射进这样的小巷,就像蒸腾掉的烟,仿佛这里没有生命。这里,与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仿佛不在一个时空。

        孔意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站在巷口向里面探头看。心想:“这里是乔老师的家吗?”

        乔晖付给三轮车夫车费,转身看着孔意,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伸出长长的胳膊,将孔意的手拉起来,紧紧的攥在手里拍了拍,说:“走,回家。”

        “家”在巷子的第三户,绿色的木头门裂开了大大的缝隙,上面钉着“一等功臣之家”、“光荣之家”的牌子。乔晖没有敲门,推门就进去。

        小院安安静静的,院子里摆着一排一排的架子。其中的四个大架子上,放着十几个超大的簸箩,孔意认识,这些都是苍术。

        乔晖用了用力气,紧紧的攥了攥孔意的手,做了几个深呼吸。孔意纳闷,回自己家还要做什么预备动作吗?

        调整好情绪的乔晖拉开绿色的纱门,拉着孔意进了房间。

        简陋的房间里,一位白发老人蹲坐在小板凳上,带着老花镜,正认认真真的拣着药材,听见响动,抬起头,看着乔晖,慢慢的站起身。

        孔意紧张的不敢说话,想抽出手,不想乔晖握的更紧了。乔晖的手心湿湿的,出了很多汗。

        老人看着这边,他没有说话。

        乔晖叫了一声“爸”。

        老人点点头。

        从里屋走出一位老太太,乔晖看见,叫了一声“妈”。

        两位老人都没说话,老爷子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乔晖的肩膀。老太太走过来,从乔晖手中接过了孔意的手,爱怜地摩挲着。她的手掌软软的,不像乔晖的手布满厚厚的茧子。四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没有人说话。

        半晌,还是老爷子开口了,问:“怎么过来的?”

        “坐火车,昨天就到了。”

        “吃饭了吗?”老太太插了一句。

        孔意出于本能,点了点头,却听到乔晖说,“没吃”。不禁有些诧异地去看他。他的表情务必淡定。明明今天的早餐买多了,孔意吃不下,他自告奋勇的帮忙干掉了四个水煎包,捧着肚子说吃撑了。

        老太太忙松开孔意的手,说:“我去擀面条,不,包饺子吧。”

        老爷子没说话,一直怔怔的看着孔意,一会儿,问:“这是你找的对象?”

        刚刚坐下的孔意立刻汗毛竖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乔晖淡定的回答道:“算是吧。现在还太小,先占下。”

        老爷子应该也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回答,笑出了声,说:“你小子。”站起来,说:“我买烧鸡去。”

        看到老爷子站起来,孔意慌忙站起来。可是,乔晖端坐着,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开了电视,自顾自的调着电视节目。

        孔意寻着声音,去了厨房。老太太正在和面,孔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自小不会做家务,这时候客气着要帮忙,似乎更不合适。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保持着微笑。

        乔晖走过来,拉起孔意的手,攥了攥,带她去了卧室。

        卧室特别的干净整洁。深蓝色的床单,叠成方块的被子。却突兀的并排摆着两个粉红色的枕头,铺着凤穿牡丹的枕巾。床下摆着两双拖鞋,红色一双,蓝色一双,似乎从没人穿过,就这么摆着的。

        墙上整齐的贴着十几张奖状,靠窗的书桌上,摆着蓝灰色迷彩的直升机模型,一套迷彩服,整齐的叠在那里。

        乔晖很随意的往床上一躺。

        孔意从来没见过乔晖这样吊儿郎当的样子,这么久了,在自己身边,他都是“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孔意绕过了床,走到窗边书桌那里去。书架上摆着些照片,孔意拿起来看。

        照片上,一群笑出白牙的大兵,涂满油彩的脸,一模一样的蓝色迷彩,吊儿郎当的坐在一块草坡上,看着自己。

        “这里面有你吗?”孔意拿起照片,转身问床上躺着的乔晖。他已经点上了烟,正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孔意问话,乔晖转过脸,没有看照片,却盯着孔意,“嗯”。

        乔晖的眼神总是给孔意深深的紧张感,明明他是善意的,甚至是他在冲自己笑着,那眼神,却让孔意觉得,自己被揭开了一层皮肤,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他。但是,孔意又觉得,他这是在尊重自己。每每自己发问,无论他在做什么,都转过身,看着自己,思考片刻,再回答自己。

        “你是海军陆战队的?”孔意问。

        “你还知道这个?”乔晖坐起身,弹弹烟灰,笑了笑。

        “军中之军,钢中之钢,我们是祖国的热血儿郎。”孔意放下相框,轻声唱了一句。

        乔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坐到床的这一边,接了句“尖刀拔出鞘,炮弹压上膛,只等着冲锋号角吹响”。伸出手,拉孔意过来,坐到自己腿上。

        孔意刚准备再接着唱一句,冷不防被他的大手一拖,坐到他的腿上,一口气没出来,差点自己把自己噎死。忙红着脸低下头。乔晖不管这些,他手上用用劲,将孔意使劲搂了搂,低下头,狠狠的亲了亲孔意的耳后,说:“我真的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