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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忒!”

  手持铁叉的男人,从口出吐出了两颗后槽牙,随后转头看了看四周的同伙。

  眼见周围手下,早已跪了一地。铁叉男再抬头看了看曹洛手中的剑鞘,随后一脸颓丧,捂着肿起来的腮帮子,双膝一屈,老实的跪在了地上,也乖乖受俘了。

  铁叉男,不愧能当这群乌合之众的首领,力气之大,远超常人。

  曹洛这一小队人马,只消了半盏茶的功夫,就赤手空拳的将这伙“山匪”挨个放倒制服。

  只有这手持铁叉的汉子,负隅顽抗。

  曹洛实在无奈之下,只能将腰间宝剑一横,手推剑柄,剑鞘横出,重重的敲在铁叉汉子腮帮子上,敲下了两颗后槽牙后,才让这老实的投降受俘。

  “你们是哪个山头的?胆子这么大,都劫到官道上来了。”曹洛将长剑挂回腰间,开口问道。

  “我们,没有山头。”汉子捂着高高肿起的脸庞,口齿不清呜噜呜噜的说道。

  曹洛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再细看这群乌合之众,一个个破衣烂衫,粗麻滥布,手中哪有什么像样兵器,不是农具,就是树枝木棍。

  “附近的农户?不好好在家窝冬,还出来打劫?”曹洛嗓音之中稍带些许怒气。

  “我们也不是附近的农户。”嘟噜嘟噜声中,汉子艰难的张口答道。被剑鞘敲中的半边脸颊,越肿越高。

  “那你们是怎么回事?”

  “我是魏国人,他们还有齐国人。”汉子嘟嘟囔道。

  听着此言,曹洛一脸困惑。

  “魏国?齐国?抛家舍业,千里迢迢来这里劫道当山匪?”

  听着曹洛的问话,汉子神色逐渐低沉,缓缓说道,

  “要是有口饭吃,谁愿意占道抢劫啊。”

  “这是因何呢?”听着跪地汉子,苦涩之言,曹洛皱起了眉。

  “起来说话,详细点说。”

  汉子听曹洛指示,站起身来,缓缓道来。

  原来,这伙业余山匪,其中大部分皆是魏国逃荒的饥民,少部分齐国人。

  魏国连年大旱,遍地荒凉,饥民无数,为了生存,这些难民只能一路南下,只为求得一口吃食,惨活度日。

  最初,齐魏边境并未封锁,这汉子便是最初的一批逃荒饥民,成功逃难,过境南下。

  随着魏国南下饥民越来越多,齐国境内因为饥民入境,沿途镇城骚乱频生,治安每况日下。为了境内的稳定,齐国朝堂下令,彻底封锁齐魏边境。

  可随着大旱连年,本是粮产丰饶的齐国土地,也逐日干涸,储粮充沛的官府粮仓,也随着日益增多的饥民之口,消耗殆尽。

  接连旱灾之下,不仅魏国,齐国境内也是旱地连连,饥民暴增之下尸殍遍野。

  从魏国有幸逃荒过境进入齐国的汉子,眼睁睁见着齐国城镇官家,每日派发的舍饭,从冒尖的满满一大碗,渐渐少至半碗,再从半碗之量缩减到堪堪盖住碗底,再变成每日施粥一碗。

  而最后,施粥都没了,粥棚施舍,变成了一碗米汤,碗底勉强有几粒糙米,就这几粒糙米,都要算万幸之中才能被捞入碗中。

  逃荒饥民,人数太多,终于吃垮了粮储充足的齐国,在军伍驱赶之下,成千上万的逃难饥民,只能再次南下,只为两字,“活着”。

  随着逃难大队,汉子来到了吴齐边界的湖海之地,在这里,虽然没有千里稻田,可却有大山密林,大汉仗着自己体格强壮,力大过人,能够入山抓捕野物,慢慢的就有一小股饥民队伍聚在其身边。

  可野物总是有限的,而且山中野物也不会站在那等着自己变成逃荒饥民的裹腹之物,随着逃荒饥民在湖海之地越聚越多,终于,野物也没得抓了。

  野物没了,可还有树皮草根,初起之时,啃树皮,挖草根,这数十万的饥民还算能有口过活。

  草木一秋才长几寸?

  树皮没了,草根也没了。

  逃荒饥民为了求生,只能再度南下,可横在眼前的,却是长江天险。

  会水和精通水性不同,即便精通水性,可这宽有数里的长江天堑,岂是那么好横渡的?湍急汹涌,就是有渡船,都是十船翻一。

  可为了活着,这自魏国而来的逃荒汉子,带着几十名同是逃荒的饥民,还是跳入了这长江天堑,南渡,游过去,就能活。

  苍天眷顾,几番险象环生后,这魏国汉子,终于泅渡过江,在长江之南上了岸,进入了吴国之地。

  随魏国汉子一同泅渡的逃荒饥民,就不是各个都如此好运了,随他成功过江存活的,只剩眼下这不到二十号人。

  “你的家人呢?”曹洛听着汉子口齿不清的叙述,心中感觉紧巴巴的,好像有什么在揪着自己的心一样。

  “都死了,婆姨没逃入齐国就死了,闺女在从齐国南下的途中发风寒,病死了。”这一路历经艰险无数的汉子,被问及妻儿之时,双目之中竟有水雾升起。

  “唉,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活个什么劲儿头,家里婆姨死的时候,让我照顾好闺女,闺女就是我一路南下逃荒的动力,可这贼老天,我闺女才六岁。”汉子声音慢慢变得沙哑,哽咽了起来。

  “我还记得闺女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爹爹,替囡儿尝尝吴国的杏糕。”

  “我就靠着这一句,大人,长江我都没在怕的,那江水多宽多凶啊,可我泅过来了,我要活啊,我要替她们活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