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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河淌水,淙淙有声。群山峻岭笼罩在濛濛细雨中,缥缈又不失葱茏。

    这样的天气,人们都窝在家里做细碎活,极少下地干活的。不上学的孩子约在某一家,扇烟盒,挑木棍,抽地牛……不亦乐乎。输了的面色发僵,吵着闹着想方设法的要赢回来。赢了的还想乘胜追击,便竭力忍住内心小小的得意,撺掇对方再来一次。勤劳巧手的农妇剪鞋样,纳鞋底,秀鞋垫,或缝缝补补,或端了粮食拾掇……时间对她们来说,永远是不够用的。男人们则忙着修补农具,搓麻索,编背篓,扎扫把……粗糙的大手格外灵巧,精湛的手艺绝不输给专业的匠人。

    蓦地,烟雨中响起一声亮嗓:“快喽,《新白娘子传奇》要开始了!”

    立马的,有电视的人家扔下活计去开电视,没电视的人家搬了小板凳向有电视的人家跑去。有电视的人家早已将电视机搬到了外面,搭好了遮雨的棚子,找出自家的雨衣,准备迎接那蜂拥而至的左邻右舍。

    看喜欢的电视剧,是枯燥单调的山村生活中最令人期盼的调剂。山里信号不稳定,大家便轮流举着天线到处找。那天线安装在又长又粗的木棍上,时间稍长就举得人肩酸背痛。但举天线的人并无怨言,坚持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在某个奇怪的地方,直到那又粗又闪的黑白雪花变得细小。

    雨季就这样一天一天,一年一年打发过去了。

    路过一户挤满了人的农户门口,傅雪峰挨挨蹭蹭地蹭到人群里,伸长脑袋想看个究竟,大概是觉得那些黑白影像没意思,又耷拉着脑袋走开了。

    一路上,停停走走,直到萧暮雪晕车的难受劲过去了,才欢天喜地地边走边玩。分叉的路口,叶寒川向左,回去看他爷爷奶奶。萧暮雪和傅雪峰向右,走向回家的路。

    到了村口,萧暮雪拐了个弯,先去了苏世安坟前。

    麦田里,石头垒砌的坟茔面朝大山,等着后人的朝拜。坟上青草葱葱,野花多多,已看不见初时黄土的模样。

    萧暮雪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她拽掉坟前老死的藤蔓,轻声叫道:“爷爷……”只这一声,眼泪就流了下来。两年了,这悲伤从来就不曾淡过。

    “谁造出来的东西比泥水匠、船匠或是木匠更坚固?掘墓的人!因为他造的房子可以一直住到世界末日。”

    傅雪峰依样画葫芦,也磕了三个头。萧暮雪流着泪说了声谢谢。

    回到家,萧兰枢正在整理书籍,苏婉言在捡红小豆。

    “我回来了!”萧暮雪拍着肚子说,“饿。”

    “知道你晕车会把胃吐空,你妈早早地就把汤炖上了。”萧兰枢把一本线装的古书放到高处,“这孩子就是雪峰?”

    “嗯。雪峰,这是我爸爸妈妈,以后你就叫他们叔叔阿姨。”

    傅雪峰口齿清楚地叫道:“爸爸,妈妈。”

    萧暮雪连忙纠正:“不是爸爸妈妈,是叔叔阿姨。”

    傅雪峰摇头:“爸爸,妈妈。”

    萧暮雪无奈了:“叫错了!重新来过。”

    这一次,傅雪峰叫得更真切了:“爸爸,妈妈。”

    苏婉言笑了:“随他吧,他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

    萧兰枢也说:“称呼而已,不要紧的。”

    萧暮雪不爽:我哥还没这么叫呢!

    萧兰枢清了清嗓子说:“暮雪,慕白和雪峰都是咱家的孩子,你不可以厚此薄彼。慕白是慕白,雪峰是雪峰,他们的身份一码归一码。”

    萧暮雪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傅雪峰讨好地说:“不生气。”

    萧暮雪静立几秒,心里的那点不愉快就烟消云散了:“我哪有生气嘛!那以后你就跟着我叫爸爸妈妈。便宜你了!”

    傅雪峰笑了,笑容干净明亮。

    萧兰枢说:“这孩子脑子不笨。”

    “听崔婶说,他以前也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后来跟别人出去打工,出了事故伤了脑子,才变成这样的。不过他现在好多了,尤其是那场大火后,很少狂躁也很少伤人了,思维也比之前有条理得多。”

    “也是个可怜的孩子。”苏婉言叹了口气,“希望他父母在天有灵,多保佑他。”

    “你俩谁比较大?”萧兰枢看着书,随口问。

    “他大。有一次他过生日,崔婶请我吃长寿面,那面特别好吃,我就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