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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柔福被送入隆祐太后所居的行宫西殿时,太后正手持花锄,在院内园圃中为菊花培土。柔福暂没过去向她请安,只半倚在门边观察着她。

    太后已经五十八岁了,但眉宇舒展,神情一脉平和,唇边的笑意要比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来得分明。大概是生怕伤及花根,她培土的动作轻柔而细致,一点一点,从容不迫,结合她温和的表情,其娴雅之态难以言传。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停了下来,扶锄而立,看着园圃里长势良好的菊花微笑,感觉到一旁有人便转头过来,发现是柔福,她含笑招手:“来,瑗瑗。”

    柔福走到她身边裣衽为礼:“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伸手相扶,和言对她说:“你像官家那样,唤我作母后吧。”

    柔福淡然道:“我跟九哥不一样,没有随便认人为母的习惯。”

    听了此言,太后却也并不生气,依然微笑着说:“瑗瑗觉得不合适就吧了,只是称呼而已,没什么关系。”

    柔福唇角一挑,算是应之以笑:“养花培土应该是园丁做的事,太后身份尊贵,何须自己动手?”

    太后道:“若非自己动手,哪能品味到其中乐趣。这样的事我已经做了几十年了,瑶华宫中几乎每一株花木都是经我培植过的,现在到了江南也改不掉这个习惯。”

    “我明白了。”柔福冷眼以视足边菊花,“九哥让我来西殿住,是要我跟太后学种花。”

    “学种花不好么?”太后亦俯首看菊花,目光却温柔如凝视自己的孩子,“在黄昏之后,月上柳梢之时,憩于庭中赏月,一壶清茶,数剪清风,间或有暗香盈袖,是何等闲适之事。”

    柔福嗤地一笑道:“太后没注意到么?最近冷雨连连,晚上哪有月亮可赏?”

    太后缓缓摇头,说:“日月星辰是永远悬于天际的,而今因为乌云覆盖,上明下暗,所以世人无法窥见。待有惠风吹散卷尽云雾,那纷然罗列的世事万象便会全然显现出来。静心以待,要相信星辰不败,日月常明。”

    “这就是太后要给我上的课吧?”柔福仍是一脸不屑,道,“九哥认为我变了,想请太后把我变回以前华阳宫中,那个无忧无虑没心没思的小女孩。”

    “我并不想改变你。”太后拉起柔福的手,语调甚是柔和,“也没有改变的必要,你的本性至今都没变。你的性情至清至净,如晴空寒水一般。只是现在执着于

    嗔痴恩怨,过于强烈的感情如浮云绕身,使性不能明净如初。或许官家希望我做的便是为你拂去那遮掩日月的云雾。”

    柔福决然将手自太后手中抽出,道:“现在并无什么云雾缠绕着我,倒是以前华阳宫繁花粉饰的太平遮掩了我的视线,令我一直幼稚无知。而今我看清了,我不喜欢眼前的世界,所以我要说出来。太后一生经历的苦难也不少,为什么只一味忍受、随遇而安,而不力求改变呢?”

    太后轻叹道:“身为女子,作为有限,要想凭己之力改变整个世界是不可能的,既如此,何不独善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