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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蓝海底中暗藏的汹涌被轻柔的风慢慢掀开,层峦叠嶂的乌云会心甘情愿地任由月光刺穿心脏。

    少年人的热烈毫不掩饰,除去那些心酸的暗恋桥段,秘密在少年人中间从来就不算秘密。

    那些贴耳的悄悄话总是不知如何就迅速地传播,成为无处不在的空气,成为数年后心照不宣的笑。

    周日,晚十点,夜深人静。

    湿润的晚风裹挟着破碎的消息,漫不经心地拂过少年人的耳边,然后————

    一中的高二年级大群就炸开了锅。

    方莘伏在书桌上,她双眼无神地盯着面前的物理卷子,笔在手上绕来绕去,最后啪嗒一声落在了桌上。

    “滴滴滴”的提示音像是定时炸弹的爆炸狂欢,将方莘的烦躁拉到了极致。

    逃逸速度是多少来着的?好像是167km/s,公式是什么来着?天体密度怎么算?g、m、m、r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物理这种讨人厌的东西?她不是选了文科吗?怎么还要搞这些破题目?

    为什么柳拾忆能什么都会?这不公平啊,所有人都不完美,凭什么她这么完美?不是说了智慧达到一定程度,就是在自我毁灭吗?

    方大纨绔被物理压弯了腰,思绪乱如麻,嘴里嘀嘀咕咕着魔咒。

    她心里的小天使手持剪刀,蹑手蹑脚剪了那根红线,砰的一声,乱麻炸弹终于炸了。物理黑化的小天使成了恶魔,驱使着方莘拿起手机,点开那个不断“滴滴滴”的大群。

    方莘指尖点了那个向上的箭头,屏幕就迅速地滑到了事件的初始点。

    管理员“最长的秒钟”:天变了,一中的天被颠覆了,你们知道吗?都快出来听圣旨!(泪目表情包)

    群主“雨花石”:有屁快放!王公公!(暴揍表情)

    紧跟着的消息都是“王公公”以及“有屁快放”。

    方莘叹口气,手动寻找关键信息,终于在几十条废话消息中,找到了那几条关键的小道消息。

    最长的秒钟:哎,以后我们都要出早操了。(无语泪目)

    雨花石:嗯?

    hijack:哈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泪)

    又是几十条的“嗯?”以及几百条的“哈哈哈哈哈哈,天道好轮回!”

    最长的秒钟:你们知道文小班那个新来的班主任吗?据知情人士透露,请自行脑补接下来的圣旨。(气呼呼)

    复读机:哦~难不成(贱兮兮的表情包)

    hijack:英雄啊,请带领我们冲锋陷阵,为权利不懈努力吧!

    方莘并不知道这位“hijack”的庐山真面目,但她肯定的一点是:hijack不是小班的人。

    因为校园f4有一项令其他五十几个班级羡慕嫉妒的特权:不用早操。

    在其他班级的学生拼命躲进厕所时,小班的人可以坦然自若地坐在班级里,丝毫不用担心被“教导主任的狗腿子”学生会查到、扣分并通报。

    如果老刘的这项“议|案”真的通过了,那还真有种议会改革的滋味,平等似乎真的指日可待?

    台灯照着她朦胧的睡眼,方莘点开了和“最长的秒钟”的对话框,缓缓打出一句话。

    fangxin:出来帮忙解道题,大哥。(谄媚表情包)

    一中的教师资历很高,他们有一点非常的优秀、也很折磨人————

    所有的题目都是他们精心准备的,至少也是他们由操刀、大刀阔斧地改过了的。j省学生的题目库里有一个庞大的地方就是为这些充满陷阱的题目准备的。

    学生间流传着一句话:宁做百套北京卷,不做一中卷半套。

    搜题软件里暂时还没有同款商品,方莘把题目拍了过去,就看见对话框下面出现了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

    她放宽心,下楼从冰箱里拿了杯冰奶茶,在客厅里遛着弯,时而看看鱼缸里胖不溜秋的血鹦鹉,时而撒两把鱼食,顺便捏着钳子将两只溪蟹提出来,放在地板上比赛。

    许久,那只小点儿的溪蟹终于赢得了比赛,方莘也心满意足地回到书房,然后她就看到了王辰淼发来的消息。

    最长的秒钟:你等等啊,哥哥我为了妹妹你,今天就是不睡也要给你答案。(爱抚)

    fangxin:这题很难吗?

    最长的秒钟:这题目是根据去年的竞赛题改编的,妹妹你觉得呢?!!(愤怒敲打)

    fangxin:真的假的?这么难的题?

    最长的秒钟:请你认真翻看试卷的第一页,出卷人的名字是不是很可怕?

    方莘一愣,颇为顺从地审视了一下试卷,出卷人那栏赫然标了两个字:胡正。

    她静默住了,然后丝毫没有挣扎就放弃了这个题目。

    物理试卷的出题人是轮换的,各位老师会根据文理科以及班级abc等级,选择性地选择题目,以确保符合大家的口味。

    而胡正不会,他教高二两个小班的物理,出的题向来十分凶猛,专为打击学生自信心,荣获“老虎”的封号。

    最长的秒钟:高兴吧?我们班的更难,班群里讨论出来的答案异彩纷呈,感恩吧小姑娘,我浪费如此宝贵的时间为你解答。(慈爱)

    方莘扯着嘴角,右手捧着奶茶,用左手打着字:不用了,这种等级的我自己来就行。下了。

    方莘对自己有着十分清醒的认知,这种题目她能写出来的概率约等于零,班级能写出来的估计也没几个。

    她这样的要是对了,估计老虎都得兴奋得手舞足蹈。

    因为————

    她对了=本题班级得分率100。

    方莘套了几个公式,得出个还算靠谱的答案,又胡编乱造了一堆计算过程填了上去,看上去特别像一回事。

    她扫了眼,就心满意足地去睡觉了。

    ·

    方莘5点40分被公鸭嗓的闹钟吵醒,从床上挣扎着爬了起来,墨迹了大半天。洗漱完,她选了那特别骚包的夏尔凡珍珠衬衫,又将脖子上的玉佩理好,这才慢慢吞吞地下楼。

    王景并不在家。

    他虽然年少干了许多离经叛道的事情,也颇不喜被束缚,对继承王老爷子的家业可谓是万分唾弃,并于心中构思了个万分宏伟的江湖世界,幻想着成为一名行走墨色江湖的侠客。

    可,他好歹也三十二了。

    虽说“三十而立”这话假大空,真正能立起来的没多少,可王景真就立了起来。

    毕竟,王老爷子今年也七十九了。

    壮士暮年,迟迟老矣,王老爷子只独自一人呆在乡下的屋宅里,种种花,钓钓鱼,喂喂猫,每日守着亡妻的墓,并不多言语。

    王景好歹还算有孝心,他收起了心中的江湖梦,老实本分地做一个行走在觥筹间的商人,浅将推杯换盏当成是刀光剑影,也算是为少时的热血寻了一份寄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