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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蝉鸣声渐强渐弱,繁复交杂的树叶如一张绿色的网,试图捞住八月的阳光,大块的暖蜜色柔软地被绿网嵌成碎片,透过窗户斑驳落在南芒的身体和桌子上。

    直到风从外面灌进来,桌上的笔被吹动,咕噜噜滚落地面,发出的响瞬间砸醒了伏在桌面的人。

    南芒抬起头,朦朦胧胧地抬手揉眼睛。北柠在楼下喊她,让她去帮忙打瓶酱油。

    “好哦——”她懒洋洋地拉长了声调回应。

    南芒提了家里的空瓶子去小卖铺打了酱油,又用剩下的余钱买了两袋辣虾子和一小瓶酸奶。

    老板笑着喊她:“南芒,辣不辣?辣不辣?”

    南芒回喊:“我都还没吃呢!”

    喊罢,俩人一起大笑。

    走到小半路程,天空召来了乌云爽风,先是照例下点儿柳条雨,接着便是黄豆雨,扑啦啦,水如泼盆,排山倒海地冲了下来。

    南芒没处躲,嘴里叼着辣虾子怀里抱着酱油瓶酸奶瓶在雨地里跑,但跑不远,积水容易滑倒,穿得又是拖鞋。怎么办呢?反正不赶时间,随便寻个屋檐避避雨吧。

    屋檐不难找,但能挡斜飞雨的地儿就有点难。南芒尽力把自己缩扁成一片儿贴在墙壁上,极力躲避风雨,哆嗦着打喷嚏,可她又不是纸片人,不一会儿胸前的衣服裤脚就湿了大半。

    幸好现在是八月份,比不过冬天,但冷还是会冷,然而下了不大一会儿,便漏了点天光。这场雨南芒不用探看天就知道等会儿就会停。

    但在这等会儿里,挨淋的还是没少淋。

    雨渐渐不斜了,直直往下砸。南芒换着脚站累了,于是可怜巴巴地蹲在地上,嘴巴倒是不耽误,仍在嚼她的辣虾子。

    北柠说她是“马嚼嘴”,因为从叼上食物开始就一直没停过。

    辣虾子是用半大不大的小虾米加上辣子、盐油糖和一些香料抓炒几把而成的,不是健康食品。天下的母亲大抵如此,虽然比别人家放养了一些,但米莉到底还是不情愿看到南芒吃太多这类零食。

    不过南芒认为只要米莉没看见,就管不着她。

    辣虾子里其中有一些虾子是长了一层小薄壳的,处于大虾与虾米之间成长期的“少年虾”,讲究些的可以动手剥了去,不太讲究的直接塞嘴里咔咔当花生嚼,不过会比花生脆,咬开的壳随着肉一起化掉,被吞进胃里。

    南芒很喜欢吃这些“少年虾”,她一向喜欢此类有嚼劲的食物,比如炸花生饼和爆炒脆骨。

    她一口气连吃好几个才能从中感受到一丝虾味儿。虾子原本的味道已经被过重的调料给腌透了,不过她本来也不是冲着虾味儿去的。就像有时候吃方便面总是会忍不住用手指干蘸里面的辣料包舔着吃一样。

    吃完了辣虾子,南芒麻着舌头哈了几口气,她是典型的又菜又爱吃。

    趁着胃里起锅烧油的时候,她赶紧开了瓶酸奶浇下去灭火,顺便去去嘴里的辣虾子味儿,以免回家会被闻见挨唠。

    一瓶酸奶喝完,雨也渐渐小了。

    南芒“嘿咻”地站起来,晃着酸麻的腿慢吞吞走回家去。

    “怎么浑身水?”米莉从窗口看到她,连忙拽了条毛巾跑出来裹住南芒的头脸一顿擦。

    南芒在马不停蹄的擦拭中喘口气说:“因为中途下雨了嘛,没处儿躲呀。”

    米莉拍了拍她的后背:“快去洗澡!”

    南芒把酱油交给她,一边甩着毛巾一边蹦上楼,米莉追到楼下问:“你是不是又吃辣虾子?”

    “没有!!”她连忙否认。

    “肯定是吃了,一身味儿。”北柠说。

    “没有没有!”南芒跑回房间里按亮了手机,在看了两眼后快速拿了衣服钻进卫生间里,死不承认,“就是没有!”

    早上的时候太阳没有出来,天空乌云密布。

    北柠悄摸到南芒房间,猛地一把扑上去探手掐她的脸。

    “八月八喽,祝你生日快乐!”

    “……嗯?”南芒蜷缩在被窝里,伸出的手还摸着手机,脸蛋滚烫,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

    北柠察觉不妙,赶紧掀开被子,手背贴在她额头上,“怎么回事?生病了?”

    南芒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唔、嗯?”

    她像是裹着一身厚重湿热的大衣,肢体是柔软的棉花,又如背着壳的蜗牛。她以为她张开嘴说了话,其实泄露的声音甚至惊不起一粒尘土。

    北柠凑过去听。

    “难受……”南芒张开嘴,吐了把灼热的火,接着没骨头似的躺了回去。

    北柠给南芒量了温度计,一看是38c左右。

    “别睡,”北柠皱着眉拉住她,“衣服都湿了,先去换一套干净的,我给你煲粥吃药。”

    生病的人舌头是迟钝的,南芒小口吞吃着只加了点儿盐油的蔬菜粥。在没滋没味填饱肚子后,歇了十分钟吃下退烧药,折腾出一身汗窝回被子里了。

    “姐姐……”南芒从被窝里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虚弱道,“好难受啊……我会死吗?”

    “啊?”北柠一愣,随即鼓着脸噗嗤笑出声,然后捂着嘴巴噗哈哈哈哈哈大笑出门,不一会儿,楼下就传来她和米莉的嘲笑声。

    南芒委屈地缩回被子里,连脑袋都盖严实了。

    身体很疲乏,精神却很振奋,南芒翻了个身,凉气从被子缝隙钻进来,冷得她立即打了个喷嚏。

    南芒拿下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

    当耳朵听到玻璃窗户上啪嗒啪嗒,她这才发现外面又下起了雨。

    她连打三个打喷嚏,连忙爬起来摸床头的纸巾,桌子上的闹钟嘀嗒嘀嗒在走,与外边的雨声里应外合,步调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