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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后的烧伤不重,用完了药,脸色好了很多。

    叔段的衣服也差点着了,外面的火灭了,他心里的怒火依旧冲天,当下命人把道士们全抓起来,听候发落。

    等他奔到太后身边,见有一人弯身在老母亲面前挡着,当下把人拽到一边,“母后,可安好?”

    太后说了声“无碍”,又小声斥责道:“哀家尚在涂药,你一边呆着去。”

    桃笙低着头,这会儿地上还残留着一滩水,在草地上照如明镜,她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一时恍惚。

    头发乱如鸡毛,有的地方还被火燎得卷了起来,脸上竟是黑指印,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抹上的,再加上刚才摔倒的伤,抱歉,她只看到了一个叫花子。

    想起之前寤生的洁癖,她不好说这位公子会不会也有什么忌讳,或者癖好,于是后退了两步,想着哪位姐姐来解解围。

    也的确没让她失望,叔段过来之后,顿时有几个姿容整洁的侍女围上去,“候爷刚才可是一场惊,吓得我等魂都快飞了。”

    “就是啊,火都着起来了。”

    叔段从她们中间穿过去,来到桃笙面前,右手拇指在她的脸颊上抹了两下,接着用衣袖一阵涂抹。

    叔段笑道:“你是谁,什么时候来到慈央宫的?”

    桃笙对上他的笑,心里不禁暗想,这么久其实都没见寤生笑过,两人说起来也有几分相似,只是寤生不知怎的,骨相比较外突,额头、颧骨、包括牙齿都突了出来,减去了三分美感,而眼前这位叔段却生得恰到好处,看来无论哪方面,老天爷都给他创造了更好的条件。

    身后响起一声威严的咳嗽。

    叔段回过神:“母后,你这宫女从哪得来的,京城可罕见这等宝贝。”

    太后低眉,口中道:“蠢物,你急什么。”向桃笙招了招手,“哀家当下离不开你了,过来吧。”

    春祭的仪式一塌糊涂,好在参加仪式的人都有惊无险的回来了。当然在场的人都看得出来,有些人受得影响小,有些人却极为狼狈,经过这一场火,那些大臣们起夜赶工,把春祭的繁文缛节、诸多规制重新商讨,以求太后和国君从轻发落。

    祭大人和李府尹作为两位主导者,经过一番激烈的责任推诿、差点打起来后(其实已经打起来了,不过被周围的人眼疾手快地拉开了),他们两人各哼了一声,各自甩袖离开,只不过一个是回家挠头,另一个转弯就进宫去见了太后。

    祭大人压力山大,他已经考虑要不要把女儿接回来,平息圣怒了。

    李府尹进入殿中后,便紧关上门,几名侍女嬉笑着贴在门外,准备听一场哀声恳切的哭诉,外加一场气势激奋的指责。

    桃笙看到大部分人都没注意到自己,悄悄跑回偏房,收拾东西。

    另一边,寤生的慈央宫气氛降到冰点,就连停留在角落里的暗卫都屏着呼吸。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知道的,总之,所有人的直觉都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男人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盛怒。

    寤生站在书桌前,面前是摊开的大幅纸绢,笔洗里的笔完好地放着。

    吴旋在他身后一步远,大气不敢出,只等着他吩咐。

    春祭的茶壶大部分都碎了,但毕竟是宫中之物,于是碎片都取了回来,寤生把玩着一片碎片,拇指一次次划过碎瓷的边缘,似乎在试探那里是否足够锋利。

    他抬起眼眸,思索了一会儿。

    吴旋觉得,在这片刻间,似乎连空气都是拧紧的,他们的君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思考一件事了。

    上一次还是太后将京城封给叔段作封地的时候。

    当地一声。

    吴旋伸手拔剑。下一秒又放了回去。

    只见寤生扔下碎片,提起笔写起字来。

    吴旋大松一口气之余,又不免提醒,“君上。”

    “嗯。”

    “天黑了。”

    寤生看了他一眼。

    吴旋被其中的白痴意味顿了下,他换个方式道:“之前的晚膳凉了,换了两次了。”

    “嗯。”

    寤生把笔扔到笔洗里。

    吴旋低头躬身。

    “你倒是提醒了寡人。”

    吴旋神色一松,紧随之又僵住,只听寤生道:“寡人有什么必要留着她呢。”

    桃笙收拾东西的时候,脑子里一遍一遍回想出宫的路线,皇宫的守卫极其森严,但是她出宫比进宫容易得多,实在不行,就从城墙下的狗洞钻出去。

    太后要是把她送给那个侯爷,只有两个下场,要么被堂姐杀了,要么她这辈子沦为禁脔,再见不得人。

    她简单束了下发,甚至准备好了蒙面的面罩,刚走到廊前,一阵说话声传来。

    她脚步一顿,心凉到底。

    叔段径直向正殿走去,一边大声问身旁的侍女:“母后受了一惊,不好好休息,李平做什么还来叨扰她?”

    “太后说,祭礼不可费,还是得好好收场,这才宣了府尹大人。”

    叔段走到门口,忽停了脚,四处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