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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袍老者和剩下的灰衣人带走了迦叶,带走了叶微尘,却没有再伤害任何人。

    有人在哭闹,有人在大笑,有乌鸦凄厉的叫声在回荡……然而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他眼里的光,在强撑着看着那些人远去后,渐渐消失,终归湮灭。眼前只剩一片血色,无边的血色……

    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先是毛毛雨,后是细雨,最后变成了豆大的雨珠。电闪雷鸣,狂风怒吼,雨水很快汇成小溪,带走了鲜血,也冲刷着一切血腥的记忆和不堪回首的屈辱。或许,雨后,每个人,都将获得新生……

    叶微尘醒来时是在马车里,马车里只有两个人,另一个,就是迦叶。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着,黑衣乌发,仿佛睡着了,犹如一个孩子,美丽的面容苍白失色,令人心疼……此刻,谁还能想到他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但是,就是这个人啊,伤害了她的亲人,邻居,而后不久,还要夺去她的命……

    她看着他,她能感觉到,冥冥之中,他们之间必然有什么联系。在他们两人比武时,她就发现了,他受了伤,很重很重的那种。只是他一直强撑着,直到胜利……她知道自己不该去关注他,她的目光,应该是停留在那个正在为她浴血拼杀的少年身上,而不是——,这个伤害她的凶手。然而她做不到,好像有一个人潜藏在自己的心中,支使着自己去关注他。

    他其实,比阎浮提还要疯狂,还要更不要命……也难怪,阎浮提会输。她是个坏人吧,辜负了浮提哥哥地付出。阎浮提对她的感情,已经表露得十分明显了。然而她却无法回应,因为在看到这个男人的瞬间,她毕生的爱意,仿佛被点燃了,她,爱上了她的敌人……犹如飞蛾扑火,一瞬的温暖,一生的破灭,也只能是如此了。这爱来得急切,也来得虚假,她仿佛被下了咒,身不由己……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她”吧。“她”与自己,到底是什么关系?或者,“她”与他,是什么关系?

    手指犹疑着慢慢抚上他的面庞:“我做了一个梦,”她的声音很轻很轻,“狂风,黄沙,驼铃,雪山。寂静的宫殿,绵延无尽的长廊,笼罩着薄雾,飘扬着青纱,推开一扇又一扇的门,有一座水晶棺……”她顿了顿,“那个女子,躺在棺中,安详宁静,墨发如云,肤白胜雪,冰蓝色的长裙,清冷绝美,如冷雨中的梨花……”

    她收回了手,微微一笑,“她就是你要救的人吧,那样美丽纯洁的女子,一定是个值得救的人……”她的语气带着点欣羡,又带着点感伤。

    “如果你直接和我说,我或许会救那个人呢。”

    可是,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我的亲人,我的邻居,还有我的浮提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逼我呢?既然你这么爱她,那如果我杀了我自己,你救不了她,是不是会更痛苦……

    她轻轻地摘下脖颈间的玉佩,好像已经剥离了自己似的,无情地看着自己的血迅速地流下来,沾湿了衣裳,染红了车内的地毯……

    之前为救村人们和阎浮提,她已经以命相抵过一次,当时就已经失血过多晕过去了。现在又再次失血,她很快,就要死了吧。“浮提哥哥,对不起,我做不到了,我还是要靠伤害自己来报复他啊……”

    凉风吹起了车帘,恍惚间,她的眼睛看到了车外,天地如水一般明净,空气中有石榴的香气,良辰美景,奈何无人赏。从今以后,怕是再也看不到了吧。

    “大人,大人……她死了……”她听见有人掀开车帘尖叫呼喊,之后便是一片黑暗。

    ……

    轻纱飞扬,入目尽是素净的白色。再次醒来,却又是在西夜王宫了。

    她以为她死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

    她只见过一次迦叶。他站在她的床前,冷声道:“别再想死,你若死了,我让你们村所有人陪葬。”其实她并不想死,而且,也死不了。她被下了药,动弹不得,连自杀也不能。

    她其实不恨,因为不知为何,她无法恨那个女子,那个出现在她梦中的女子,让她心疼。

    听侍女们说,他一直陪在那个女子身边,不知为什么有点难过;听侍女们说,今晚子时自己就要将玉佩给那个女子了,突然好像见她呢;听侍女们说,那个女子叫明焰,很好听的名字啊;听侍女们说,那个女子死了十六年了,与自己的岁数一样嘛;听侍女们说,玉佩中有那女子的三魂七魄,有了玉佩,她就可以活过来了。是吗,真的吗,一命换一命,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