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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将军在小几另一侧从容坐着。伸手摸索打开沈安放在桌上的油纸包,捏起一个小笼包缓缓吃着。

    看他吃完一个小笼包,我想起来,沈安似乎说过,他从昨夜起就没怎么吃东西。

    灵机一动,我将桌上剩下的几个小笼包迅速用油纸一收,往身后小窗户外一扔。

    俗话说的好,人是铁饭是钢,我不信他能熬过三日。饥饿使人丧失理智,也更容易屈服,这是在安永候府学来的。

    再看沈雳不知我的小动作,手指再一触,碰到的是坚硬光滑的桌面。

    “不是说我送的东西都不吃,那你干脆饿着好了!”

    又见沈雳唇角一勾,转而收回手,端正坐在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睛。

    他那神情,就像能听见我说什么。

    我靠在小几上,撑着脑袋不知打了几个盹儿。脑袋从胳膊上一滑,一下清醒过来。

    回头往窗外一望,时候还早。在看旁边的沈雳,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我悄悄低头解自己手腕上的绳子,第一个结扣还没解开,右手就被人捉住。手掌一翻,沈雳又在我掌心写了几个字。

    他写的是,再解一次就给你换铁链。

    我只好作罢,伸手将他面前的一盏茶水倒出窗外,又顺手在他手心留下几个字。

    想喝水吃饭,求我,或者放了我。

    沈雳神情不屑,收了手掌,这次连一个字都吝啬给我比划,又重新闭上眼睛。

    既然如此,就算我小肚鸡肠锱铢必较一回又怎样。

    “来人!”

    依着将军府的做派,是万不会将我和他们将军单独放在一起的。

    我这一声下去,果然奏效。门一开,沈安站在门口,瞧了瞧缠在我手上的绳子,温和道,“明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翻了个白眼给他,“呵,沈先生不是说府上有事要忙,怎么会这么巧,就在门口?难不成,是怕我谋害你们将军不成。沈先生来的正好,你可看好了,是谁谋害谁!”

    说着我将自己腕上绳子一扯。

    沈安又笑道,“明二小姐误会了,我方才只是路过,路过而已。至于其他,二小姐也看到了,沈将军如今这状况,谁的话也听不见,所以,恕我爱莫能助。”

    “切,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做什么。这样,我饿了,也有些渴,劳烦沈先生安排些茶水点心吧。还有,我家里,也劳烦沈先生找人去说一声,省的奶奶担心。”

    “原来是这个,二小姐放心,只要您开口,我一定办到。”

    沈安转身出去,不多时,他果然亲自带来了许多吃食。杯盘满盏,一一陈开,窗前小茶几已经要满满当当放不下。

    显然,这沈安是备足了分量,连他家将军也算上了。

    可惜,沈雳能不能吃上,还得我说了算。

    我看了看坐在一侧的沈雳,他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依旧坐的端正。

    “好,这里没事了,沈先生去忙吧。”

    “哎,明二小姐用好。”

    我笑了笑,“好,好,我当然得用好。不过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怕是要不了多久,沈先生就会来求我,还会亲自送我出府。”

    沈安又看了看我手上的绳子,摸了摸鼻尖,轻轻摇头笑笑,那样子像是我在说什么大话。

    最后沈安什么也没说,转身退了出去。

    将军府的点心丰盛精致,水果新鲜,茶色也正。

    将相门庭,果然不是一般小吏人家能比。

    娘亲手巧,爹爹还未进京之前,乡宦多清苦,爹爹俸银也没有多少,娘亲就亲手给爹爹做点心吃。

    一枚新鲜的点心,刀花婉转,被娘亲雕成未绽的清荷,花心是香甜豆沙,红艳艳的一朵,煞是诱人。

    我嘴馋,伸手就要拈那抹红豆沙,才刚刚碰到,手上便挨了娘亲一巴掌。

    “小桃子,这是给你爹的。身为县吏,你爹日日事无巨细忙到深夜,你还不赶紧将点心给你爹送去?路上可不许偷吃!”

    我吮吮手指,好像指上还有残留的豆沙甜味儿。

    “知道了。”

    “别忘了再带壶醒神的茶!”

    我端起点心盘子,去往爹爹房里送。

    一灯如豆,老宅的门多残破,书房的门便是掩上也是掩不紧的。

    我将笨重木门推开一些,正要端着盘子挤进去,却看见留在门口处的一件衣裳。

    是一件女人的绣花肚兜。

    好一个日日事无巨细忙到深夜。

    我从房里退出来,将托盘放在门口,转身一路跑回娘亲房里。

    灯下,娘亲又在为我改衣裳。

    见我回来,娘亲手上未停,转头问我,“送去了?”

    我站在床边,木然点点头。

    “你爹在做什么?点心吃了没有?”

    “爹,爹在看公文,点心,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