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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同志晕倒了!”

    “赶紧把人抬进医院, 让医生看看!”

    “这位同志手上还拿着张单子,单子上写她怀孕了!”

    虽然楚月已经瘫软在地上,但此时她的意识, 却比任何时刻都要清醒。

    她能听见耳边好心人的叫喊,同时, 脑海中的种种画面变得更加清晰。

    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告诉她,她是一本小说中的原女主,是所有人口中的人生赢家。

    原剧情中的楚月,从小就过得比别人好, 而这份“好”, 是通过一个对照组来体现的。妹妹楚婉就是她的对照组, 原剧情中姐妹俩的童年,是实打实印刻在楚月记忆中的, 她确定那些过往真正存在过,因此便对这冥冥之中的声音深信不疑。

    原剧情中, 儿时的楚月是被浸在蜜罐中长大的孩子, 她的性格肆意张扬, 妹妹的性格则胆小内敛。通过从小到大的细致对比,体现出身为原女主的她过得有多顺风顺水, 直到妹妹在宁玉村意外坠亡, 原女主的童年篇才戛然而止。

    紧接着,原女主的人生开启了新的篇章。

    她遇到祁俊伟, 他们结婚之后, 楚月和现在一样, 不愿意再干制钉厂的工作,直接辞职走人。剧情中,人人都说她傻, 可人人都羡慕她的任性。毕竟这么好的工作,不是谁都能说辞就辞的。

    之后的情节发展和现在差不多,楚月根本没办法随军,夫妻俩也一直在想办法,只希望彼此不要再分隔两地。

    但一次紧急任务,祁俊伟受了重伤,在医院救治的那一段时间,部队领导前去探望,祁俊伟差点在鬼门关走了一趟,提出唯一的要求,希望领导批准自己的媳妇随军。

    也不知道是女主光环,还是因为部队领导体谅,楚月终于被特批随军。

    出发去部队的时候,楚月的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还要意气风发,她所居住的大院里邻居们都说小月真有福气,所有不可能的事,一落到她身上,都变得轻轻松松的,她甚至都不需要主动争取,好机会便悄然落下。

    原剧情中,随军后的楚月和祁俊伟过着和和美美的甜蜜日子,还生下一对双胞胎。两个孩子被楚月教育得很好,在军区大院里人见人夸,而到这个阶段,对照组成了军属院里顾营长的两个孩子。

    楚月的孩子乖巧懂事,顾营长家的安年和岁岁则极其顽劣,每当家属院里其他人拿她的小孩和那两个孩子对比时,楚月总是摇摇头,同情地说,谁让他们俩没有妈妈呢。

    在那本年代文中,直到番外,顾营长都没有结婚,他家里一堆的糟心事,他妹妹、他两个小孩,都绊住了他向上走的脚步。祁俊伟则升得越来越高,从排长到副营长,再到营长、团长,甚至是最后她连想都不敢想的高度。

    而楚月自己的娘家,也给了她越来越大的底气,楚景山的事业顺风顺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进了教育局,曾经北城第二中学的校长转而成为教育局局长。

    “同志,你醒了?”

    “你感觉怎么样?还晕吗?”

    楚月睁开眼睛,脑子仍旧胀痛。

    她躺在医院病床上,看着自己面前的医生和护士,愣了神。

    “原女主……我是原女主……”楚月喃喃道。

    原剧情中她的父母都过得非常体面,并且恩爱到白头,可现在,他们俩却落得这样的境地……那么她呢?她的人生还会不会重新变得风生水起?

    医生不知道楚月在念叨什么,便说道:“七月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可能刚才站在外面顶着烈日晒,中暑了。你好好休息吧,没有太大的问题。”

    楚月的心头颤了一下。

    现在是七月份,原剧情中同样在七月份,祁俊伟就要在出紧急任务时受重伤。

    也就是说,她很快就能随军了。

    ……

    顾莹这次的排班表出来之后,值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夜班,好不容易才闲下来,想着哥哥嫂子家好吃好喝的,蹬着自行车就来了。

    一进嫂子家的家门,她就看见她妈愁眉苦脸的样子。

    这几天,项静云满心煎熬。

    她怎么就一时冲动,跟王嫂子说了那么一番话呢?

    现在成绩还没出来,她自己在家着急上火,生怕一不小心害了儿媳妇。

    “妈,您就是这样的。以前军区的陆阿姨说我不用功学习,您一气之下,光顾着护着我,直接跟人家说我平时在家不知道多努力,考试成绩不会差!”

    项静云都把这事给忘了。

    她嘀咕道:“后来你考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顾莹说,“被陆阿姨笑话了。”

    项静云“嘶”一声:“那你当时难受吗?”

    顾莹摇摇头。

    项静云松了一口气,可脸色还没来得及舒展,就听她女儿又开口了。

    “我不难受,是因为脸皮厚,您看我嫂子脸皮多薄啊!”

    项静云更加懊恼了。

    这会儿,楚婉回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母女俩忧心忡忡的目光。

    现在好了,一个人的压力,瞬间变成三个人的。

    只有那个嚷嚷着让她考第一名的岁岁还没心没肺地玩着呢。

    楚婉安慰了项静云几句:“妈,没事的,别放在心上。”

    项静云从行李箱里掏出一个小本子,里面夹着一堆票证:“婉婉,妈带了不少票,大部分是攒的,有些是在部队里跟人换来的,你和莹莹去逛逛,买点自己喜欢的。”

    这些票证和荷包里的钱,项静云原本就是带来给楚婉的。

    儿子和儿媳妇结婚,自己什么力都没出,项静云觉得不合适。前阵子趁着楚婉不在,她悄悄问顾骁给了多少彩礼,没想到顾骁只是两手一摊,说把存折都交给媳妇了。

    可结婚之前的彩礼和结婚之后上交财政大权能一样吗?

    项静云和楚婉相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直接给钱和票证,她肯定不会收,就想着等要走的时候,偷偷把东西留下。

    可现在,项静云愁得很,就想着早点拿出来,让儿媳妇去买些漂亮衣裳和稀罕的玩意儿,能乐呵乐呵。

    “妈,您自己留着用吧。”楚婉说。

    项静云将票证和大团结塞过来:“这么多布票、糖票什么的,我留着干什么啊?我穿不了这么多时髦的衣服,也吃不了这么多糖果。婉婉,你拿去!”

    婆媳俩僵持了半天,顾莹一把将票证和钱抽过来,另一只手拉着楚婉的胳膊:“我给嫂子拿着,嫂子,我们走!”

    眼看着楚婉和顾莹出门了,本来还坐在地上玩玻璃弹珠的岁岁立马“腾”一下蹦起来。

    然而,她的小短腿还没撒开,就被项静云一把抱了回来。

    小团子挣扎了一会儿,肉乎乎的腿在半空中扑腾,可奶奶是上过前线打过仗的军人,力气可大了,将她按得牢牢的。

    “你要去托儿班了。”项静云说。

    小团子唉声叹气。

    出门玩怎么不带岁岁哇!

    另一边,楚婉和顾莹刚一出门,就对上邻居嫂子们满面的笑容。

    自从前些天她婆婆一不小心吹了牛之后,嫂子们看她就跟看着亲闺女似的。

    漂亮乖巧又有文化的女知青,谁不喜欢呢!

    “莹莹来了啊?”

    “莹莹,和你嫂子去哪里?”

    “小楚同志是得出去转转,要不然当上军区小学的老师,就要忙起来了!”

    “说啥呀,当老师最好了,有寒假和暑假的!”

    楚婉硬是挤了个笑容,拉着顾莹跑了。

    身后嫂子们还在议论着。

    “还不好意思了呢!”

    “顾营长他媳妇的脸皮真薄呀。”

    顾莹拉着楚婉去国营裁缝店。

    这天气,骑着自行车出门要晒脱一层皮,她们商量过后,决定坐公交车去。

    一上车,姑嫂俩坐在一块儿,有说不完的话。

    楚婉喜欢和顾莹相处。

    她自己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特别愿意听热情的小姑子说话。

    顾莹从军区医院聊到军属大院,嘴巴就没停过,楚婉听得津津有味的。

    “对了,你知不知道部队里一个姓祁的排长?”顾莹说道,“他出任务的时候受了重伤,昨天被送到我们医院的。”

    “祁俊伟?”楚婉惊讶道,“他是楚月的爱人。”

    顾莹听楚婉提起过楚月,刚才一路上,也听她说起这趟回娘家是干什么去的。楚婉明明比楚月大三个月,但楚家人为了让楚月从小就压楚婉一头,硬要把姐姐变成妹妹,实在是太气人了。

    顾莹没见过楚月,就已经对嫂子这同父异母的妹妹非常反感,不过一码归一码,祁排长是出任务时受的伤,姑嫂俩都有些担心。

    听顾莹说起祁俊伟的伤势,楚婉倒吸了一口凉气。

    “有生命危险吗?”

    “应该已经度过危险期了,是邢医生给他看的。”

    楚婉为祁排长松一口气,沉默片刻之后,想起原剧情的细节。

    其实,原剧情虽帮助她觉醒,但并没有影响到她觉醒之后的生活。因为当时楚婉在高烧中,醒来之后只清楚记得剧情中有关于自己的情节,其他的,并没有给她留下深刻的印象。就连楚景山当时是怎么成为教育局局长的,她都记不清了。

    现在再回想,原男主祁俊伟似乎确实受过重伤,但因祸得福,部队领导特批,同意原女主随军。

    也就是说这一次,祁俊伟会安然无恙。

    “邢医生的医术特别高超,只要有他在,大家都很安心。”

    “上次我们医院有同事说以前邢医生救过一个……”

    顾莹的话匣子又打开了,这一次提起的是邢医生。

    楚婉的注意力从原剧情中转移,转过脸,看向她。

    顾莹的眼睛生得特别漂亮,像是星辰一般璀璨明亮,尤其是在她对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时候,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就更像是会说话。

    很显然,现在她对这位邢医生非常感兴趣。

    “莹莹,邢医生是谁?”

    “就是我们医院一个医生,才三十岁,就已经比很多主任都要——”

    “三十岁了呀……”

    “也就只比我大九岁而已!”顾莹脱口而出。

    只是她话音刚落,就看见嫂子的唇角微微扬起。

    顾莹用胳膊肘推了楚婉一把,有些难为情:“你别笑话我!”

    “跟我说说。”楚婉笑道,“我不告诉你哥。”

    顾莹有一肚子的话想要说,在确认嫂子值得信任,不会将自己的小秘密告诉项静云和顾骁之后,她就说出了自己的心事。

    顾莹和邢医生是在医院认识。

    上个月,她被调了科室,抱着自己的个人用品去新科室,一不小心,满怀的东西掉落一地。

    水壶、搪瓷杯、护士服等等……顾莹连忙蹲下来捡,而这时,邢医生出现了。

    邢医生长相斯文,气质儒雅,说话的语气还很成熟,帮她捡起东西之后,笑着提醒她下回别这么冒冒失失的。

    从那之后,顾莹和他就有了更多的接触。

    在工作中,邢医生经常提点她,在生活中,他也给了她很多建议。

    顾莹说到这里,嘴角不自觉翘起,脸颊上淡淡的绯红透出藏不住的少女心思。

    楚婉不由在心底帮着齐远航叹一口气。

    他要是知道这一点,恐怕心都要碎了。

    “嫂子,千万别告诉我哥啊,他看谁都不觉得是好人。”顾莹说,“而且现在是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我和邢医生只是聊聊天,平时偶尔一起去食堂吃饭而已。”

    “我不告诉你哥。”楚婉想想还是不放心,对方和莹莹差将近十岁呢,又问道,“下次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

    “嫂子想见他吗?”顾莹说道,“我下个星期值的都是白班,你有空的时候就过来找我,顺便来我们食堂吃午饭。”

    “好。”楚婉笑道。

    ……

    在顾莹和楚婉出门之后没多久,项静云就带着安年和岁岁去托儿所了。

    祖孙仨本来还说说笑笑的,但一到托儿班门口,项静云就傻住了。

    冯清雅和邹园长站在托儿班门口,两个人都是板着脸,僵持不下。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还是那句话,不想干了。”

    “上次我就提醒过,你想请假要提早一天,现在倒好,连辞职都不提前说,冯同志,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对待过这份工作?”

    “我本来想打算提前说的,但你看看这班里,本来就已经有三十多个孩子了,今天又临时多了两个,让我怎么带?”

    “这两个孩子不是临时来的,只是前阵子他们发烧了,一直在请假。冯同志,你不要再找借口了。就算你接下来要去军区小学当老师,可学校不是在放暑假吗?你至少应该把我们这边的工作先完成,办好交接再走!”

    岁岁和安年同时歪着脑袋,试图理解这话。

    妹妹还是懵懵懂懂,可哥哥好像听明白了——考上军区小学的是冯老师?

    那婉婉姐姐呢?

    仿佛一道惊雷劈下,项静云半晌说不出话。

    她提前吹了牛,可现在成为小学教师的是冯清雅。

    楚婉怎么办?

    家属院的嫂子们没什么坏心思,可她们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干了!”冯清雅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邹园长气愤的声音:“什么人啊!”

    这个时间点,正好家属院不少军属都送孩子来托儿所。

    冯清雅转身离开的时候,脊背挺直,下巴扬得高高的。

    昨天晚上,她爸带着她去军区小学的副校长家做客。

    副校长说,这教师的工作,已经是板上钉钉。

    即使正式通知还没发,但父母已经松口,冯清雅连想都没想,直接去托儿所辞职。

    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

    此时章校长已经到了校长办公室,正要开始办公。

    突然之间,敲门声响起。

    周茵茵拿来一叠试卷:“章校长,我给您把上回考试的试卷拿过来了。”

    章校长翻了翻这一叠厚厚的试卷。

    “李副校长说,一位叫冯清雅的同志考得很好,从答题的准确度来看,她的基础非常扎实。”周茵茵说。

    “冯清雅?”章校长想了想之前来报名的同志们,一时没想起哪个特别出色的。

    唯一给她留下印象的,就只有楚婉。

    “楚婉同志的试卷在哪里?”章校长问。

    周茵茵上前,帮忙找了找:“怎么不见了?”

    ……

    冯清雅走的时候潇潇洒洒,但到了下午,想起自己还有很多东西没带走,又回了托儿所一趟。

    托儿所就在家属院,她刚一进来,就看见楚婉和顾莹手中提着好几个袋子,从外面回来。

    一见到楚婉,冯清雅的嘴角就立马上扬,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以王嫂子为首的吃瓜小分队成员们则是欲言又止。

    但楚婉和顾莹都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俩自顾自聊着刚才在裁缝铺看见的衣服。

    “可惜就只有这么两件衣服做好的裙子,其他都得等,这一等就是半个月,太让人着急了吧!”

    “莹莹,刚才你挑的那块粉色棉布料用来做上衣会不会不透气呀?我那块的确良布料好像也不太透气……”

    “真的吗?当时就只顾着挑款式了,都没考虑这些。没关系啦,好看就行。”

    “也是,好看就行!”

    两个人有说有笑,但都是步履匆匆,因为她们都赶着回去吹电风扇凉快凉快。

    冯清雅站在原地许久,想在楚婉面前显摆一番,可迟迟没等到机会。

    既是因为她们俩自己聊得热火朝天,她插不上嘴,又是因为顾莹说话呛人,她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