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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秀娥摔得结结实实,还没来得及“哎哟哎哟”地喊,脑子就已经轰隆一声要炸开。

    楚婉坐在八仙桌边的长凳上。

    桌上的粗碗里装着鸡蛋羹,边上还有一个搪瓷缸,搪瓷缸里的红糖水颜色不浅,一看就是挖了好几勺红糖冲出来的。

    刚煮出来的鸡蛋羹又滑又嫩,还香喷喷的,再喝一口甜甜的红糖水,小寡妇吃着喝着,动作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配上一张美得无暇的脸蛋,不像是坐在村子简陋的房子里,反倒像是坐在城里的国营饭店享福似的。

    陈秀娥的脚跌得疼,心更疼。

    家里过去吃喝不愁,可现在聂勤不在了,聂老头又因为病倒而辞了村支书的职位,他们早就已经过得抠抠搜搜的了。

    鸡蛋是省着给在城里念书的小儿子吃的,红糖是在国营饭店当服务员的大女儿买的,哪能轮得到楚婉?

    “你在干啥?”陈秀娥揉着脚踝,从地上爬起来,气势汹汹地骂道,“你偷吃了一个鸡蛋?”

    楚婉抬起头,两只莹白的小手捧着搪瓷缸:“是两个。”

    陈秀娥傻了。

    要是平时,只要她开口骂人,这小媳妇怕吵着家里其他人,更怕传出去让村民们听见会指责,不管是怕了也好,是息事宁人也罢,就算偶尔会顶罪,但就算顶罪,也是老老实实地低下头。

    可现在,她居然一点都不怕,还大大方方地说——是两个鸡蛋!

    陈秀娥懵了一会儿,但很快就找回作战状态。

    “全村有谁这个点做饭吃的?你当粮食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鸡蛋和红糖,不金贵的你不吃啊!肚子饿了,睡着不就行了?我一晚上就只喝了点红薯粥,现在也饿得心慌,瞅我吃啥了?”

    “你也饿了吗?”楚婉抬起眼,认真地说,“那就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陈秀娥一下子就被她的话给噎住了。

    本以为儿媳妇在跟自己抬杠,可再一看,人家柔声细语的,仍旧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

    她好像在关心自己?

    不是,哪有这样关心人的,小寡妇分明是要气她!

    陈秀娥继续破口大骂,可楚婉的反应,更气人了。

    “那怎么办呢?要不你去报公安吧。”楚婉轻声细语道。

    陈秀娥骂到一半,一肚子的话被堵到嗓子眼,嘴巴张大,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

    她说啥?

    她说的是啥话!

    但吃都吃了,总不能让人吐出来。

    真闹大了也难听,她家老头病倒前好歹也是村支书,儿媳妇平时也赚工分的,一年到头就吃两个鸡蛋咋了?

    要是传出去,村委会可能还要派人来教育她,聂老头最爱面子,到时候他的老脸没地方放。

    陈秀娥堵得慌,连气都快要喘不上了,恨恨地瞪楚婉一眼。

    明天得把鸡蛋和红糖藏好!

    陈秀娥气呼呼地回屋,要把已经睡着的老伴给晃醒。

    可聂老头睡得很死,听见她说楚婉偷吃了鸡蛋,只是咂巴咂巴嘴,继续打鼾。

    另一边,楚婉回到屋里。

    很长一段时间,她的肚子都是空落落的,许久没这么满足了。

    她不擅长争吵,也不想和婆婆闹得不可开交,如今的她,只是想为自己多着想一些而已。

    作为原书中的炮灰,过去的楚婉被原剧情支配,好像从来不会深想很多问题。

    可现在不一样了。

    她开始思考,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走到现在这一步的?

    似乎许多人、许多事都在推波助澜。

    楚婉躺下之后,心才跟着踏实了些。

    原剧情中,并没有交代她是怎么到顾营长屋里的,好像这情节的存在就只是为了安排她的死亡,无关紧要。

    当时她明明烧得浑身无力,在家里睡觉,不可能自己走去顾营长的家。

    是谁想陷害她?

    楚婉这样考虑着,逐渐来了困意。

    她将被角拉了拉,忽地想起自己刚才在顾营长炕上醒来时那一幕,想起他冷峻的神情。

    那会儿情况紧急,没来得及深究,但现在回忆起,当时的气氛太微妙了。

    她咬了咬唇,脑子嗡嗡的,耳朵发热,有些难为情。

    虽然是他给自己指了一条逃生的路,但楚婉还是希望,再也不要碰见他了。

    不过,在她走后,顾营长回到小院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楚婉并不知道,但却是安心的。

    这样的信任感并不是无来由,因为今天,要不是他出手相助,恐怕她的命运与原剧情的发展无异。

    ……

    顾骁回来时,恰好与小院里的村民们打个照面。

    有人说小寡妇偷摸溜进他屋里,有人说她到处勾搭男人,这回一眼就相中军官,想着豁出去了……

    只是,大家伙儿说得口干舌燥,再一抬眼对上顾营长的目光。

    顾营长神色冷静,眼神却冷冽,气势迫人。

    一时之间,村民们把嘴闭得严严实实的。

    “大家散了吧,没这回事。”李村长说,“别打扰顾营长。”

    在宁玉村,任何一个人出了这种事,他都有理由有资格进屋搜查,可眼前的是顾营长。

    村民们也不敢再坚持,一个个都蔫蔫儿的样子,虽不舍得走,还是龟速挪动步子。

    顾骁懒得理会,长腿一迈,推门进屋。

    村民们多想一涌而上,但问题时,他们哪敢越过他。

    “李村长,小寡妇肯定在里面,刚才都有人看见了……”

    “傅知青,够了!我看谁敢把男女作风问题的帽子往顾营长身上扣?”

    顾骁顿住脚步,眸光平静地扫向对方。

    瘦削的身材,瘦削的脸颊,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文质彬彬的模样。

    被这样的眼神一扫,傅知青的心忽地抖了一下。

    这冷厉目光,与上战场杀敌没什么区别了。

    他立马躲开顾营长的目光,往后退了一大步,把路让出来,一句话都不敢说。

    “砰”一声,屋门被关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