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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青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腿上有伤,沾不得水?”

    周牧野正想骂他两句,许青格就连忙给他打手势,“嘘,别被我爸听见。”

    他爸要是知道他腿上有伤,知道李倩又去找他麻烦了,肯定会担心的。

    “你自己去沙发上坐一会儿吧,我得先把我爸捞出来,要不然真就给他泡发了。”

    周牧野把药放下,刚才许青格慌里慌张跑上楼,治腿伤的药没拿。

    浴室里传来一阵阵扑腾水的声音。光是听声音他都能猜出来,许青格那个小身板要独自一人把他爸爸从水里捞出来该有多费劲。

    这个人好像永远也学不会主动让别人帮忙,明明周牧野就在这儿,他说一句“嗨,过来搭把手”就行,但他就不,非得自己一个人折腾。

    周牧野站在浴室门口,见他又一次费力把他爸爸提起,然后又重重地跌回水里。

    一阵瞎折腾以后,浴缸里的那点水全都让他折腾自己身上了。看来腿上的伤口又要发炎了。

    这个人是不是就喜欢自虐?被人打也不还手,腿都那样了还瞎折腾。

    周牧野沉着脸大步走进去,提起许青格后边的衣领,把他拽到一边,自己伸手撸起袖子,二话不说,就把许致远从水里给抱了出来。

    许青格给吓了一跳,许致远也老脸一红,心想:这小伙子谁啊,这么不见外?

    周牧野没觉得这样有多不好意思,都是男人,大老爷们儿的,有什么好别扭的。他把许致远抱到了卧室放在了旁边的躺椅上,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许青格过来给他爸爸擦干身子换上衣服,那小细胳膊细腿的,干起这些来还挺麻利,就是脸上也湿哒哒的,分不清是水还是汗。

    周牧野从来都不知道,身为一个高中生独自照顾一个瘫痪的父亲该付出什么。

    可是现在,他看到了,为了不让许青格尴尬,只得装出一副神情自然的样子来。

    “你每天都要这样吗?”

    “嗯。”

    许青格给他倒了一杯茶,让他先在客厅休息一下,他自己要先去厨房做晚饭。

    周牧野坐在客厅里打量着这间房子,不到一百平的房子收拾的井井有条,家具摆设都很简约。房子虽小,阳台却很大,一半都晾晒着衣服,正在随着晚风微微摇摆。

    再看看厨房里的那个身影,纤细瘦弱的身子笼在厨房里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孤独又可怜。

    周牧野起身倚在厨房推拉门上看着他,许青格虽然忙忙碌碌但却有条不紊,洗菜切菜开火放油,这些事像是已经做了千百遍,无比熟练。

    周牧野一时有些恍惚,总感觉眼前这个人跟学校里那个高不可攀的许青格不是一个人。

    许青格见他过来了,看他一眼问:“看什么?”

    “你专门准备了苦瓜?”

    “买了好几天了,想着你什么上来就做给你吃。你不是说过自己最爱吃苦瓜酿肉了吗?”

    “天天车接车送的伺候你,你从来也不开口请我来家里坐坐。许青格,有你这样做人的吗?”

    “今天也没开口让你上来,你不是自己上来了。”

    “还不是为了给你送药。”周牧野语气责怪的说,“药忘了拿了你自己不知道?过会儿吃完饭赶紧把药敷上。”

    许青格抿嘴一笑没说话,感到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周牧野饭量大,一连做了好几个菜,把菜端上桌子后,又找出一副碗筷给他爸爸盛了一份端进去。

    “哎,等一下,干嘛端进去啊?”周牧野叫住了许青格,把他手里的饭菜夺下来,往餐桌上一放,说,“我把叔叔推出来,咱们坐在一起吃。”

    周牧野跑到许致远的卧室,把他抱到轮椅上推了出来。

    自从瘫痪在床后,许致远除了洗澡以外几乎都是躺在床上度过的。他都忘了自己上次坐到餐桌前吃饭是什么时候了。

    所以,当周牧野把他推到餐桌前时,他顿时双眼一红。

    周牧野是个很善于交际的人,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跟许致远成了忘年之交。

    看得出来,许致远很喜欢他,临走时也不停地嘱咐:“牧野啊,有空常来玩儿,别嫌弃你许叔叔是个残废给你添麻烦就行。”

    “哪儿能呢,许叔叔,我还怕您嫌弃我饭量大,不希望我再来了呢!”

    一句话又逗得许致远哈哈大笑起来,“我就喜欢饭量大的,男孩子可不能都跟青格似的,吃个饭还不如小猫吃得多,看着真愁人。”

    许青格送周牧野下楼,站在楼下跟他说,“谢谢你,好久没看到爸爸这么开心了。”

    “那我以后能每天都上来蹭个饭吗?”

    “当然可以,”许青格站在楼下,昏暗的灯光映着他闪亮的眼睛,他问,“除了苦瓜酿肉还喜欢吃什么,我明天给你做。”

    “苦瓜鸡蛋,苦瓜豆腐汤,苦瓜咕咾肉,苦瓜……”

    “怎么全都是苦瓜啊?只要是苦瓜你就都爱吃呗?”

    “有一种苦瓜我不爱吃。”

    “什么?”

    周牧野笑了,双手捏着他的脸往两边扯,“苦——瓜——脸——”

    “你捏疼我了。”许青格打掉他的手。

    “别老苦着一张脸,笑一个。”

    许青格笑不出来。自从那场车祸后,他很少再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