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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清渠眼中划过一抹诧异,着实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果决。

    “柳大人,如今我父亲深陷牢狱,我代为做主,捐献沈家全部家财,以解当下困局。望请大人能还父亲的清白。”

    “百万家产,良田千亩,屋舍百间,你舍得?”

    “有舍有得。”

    她目光清澈而坚定,吐出的话字字铿锵。

    “你既然舍得,就在这里拟写捐献书一份吧。”

    沈竹音落座在书案前,执笔,偏头思考后,写下文字:

    沈氏发家于松安,承蒙父老乡亲照顾多年,今松安百姓遭难,沈氏愿以倾家之财,解松安之难。

    柳清渠望着那个安静书写的女子,站在他的位置上,他可以看到她姣好的侧颜,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睫毛上,鼻尖上,还有娇艳的唇珠上。

    柳清渠的视线下移,只见她白皙的手指执着狼毫笔,笔端凝于纸上,她时而思考停顿,再接着下笔。

    柳清渠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认识眼前的女子了,印象中的她要么是那个笑容明媚却又娇蛮又傲慢的少女,要么是那个为了救父亲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柔弱女子。昔年的她与前不久的她,如两幅图画般在脑海里闪回,最终却只见眼前的她——

    端坐在圈椅之上,低首垂眸,落笔稳健,面色沉着,一个果决有魄力的女子。

    沈竹音写好捐献文后,交给柳清渠,柳清渠看罢后,点头。

    “这样应无大碍了。”

    “那我父亲……”

    “不出五日,应该就能出狱了。”

    “那若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柳清渠下意识想开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两人之间忽然沉默下来,阳谷透过支起小轩窗照进书房,晕出一团光亮,细小的灰尘在光下无规律地飞舞,窗外青竹林里知了不知疲惫的鸣叫。

    最终,沈竹音默默地离开了。柳清渠望着她的背影有些发怔。

    沈竹音离开后,柳清渠将沈家捐献家财一事也写进了折子里,撂下笔后,他有些怅然,官场之术在圣心,在平衡,却终究是偏离了些许本心。

    柳清渠走出书房,夏日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铺上一层暖意,他仰起头,是无边无际的湛蓝天空,还有晃眼的太阳。

    唯愿朗朗日与月,昭昭以示天下。

    柳清渠将折子呈递上去后,近日都在府里看书。

    小厮照例来给他端上新鲜的茶水,快速地瞄了一眼,心里犯起嘀咕,这大人怎么大半天看得还是那一页?莫不是这一页有什么深奥的内容?

    小厮端茶时虽然已尽可能轻手轻脚,但略微发出的响动还是惊扰了柳清渠,柳清渠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这才发现这么长的时间,自己一页书都没读完,心思根本就没有在书本上。

    他抬起手臂揉揉眉心,有些无奈,怎么看着看着又去想那沈竹音了?

    他逼问自己,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这么惦念?

    小厮也是个机灵鬼,见到自家大人貌似心生忧烦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大人,府里的玉兰花开了,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玉兰花开。柳清渠想了一下,也罢,既然看不进去书,那不妨去花园散散心。

    但当他路过寻鲤亭的时候,那日的一幕幕又涌上心头,那奇异的情绪丝丝缕缕纠缠着他的心。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沈竹音,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还是个被人休掉的女人。

    走到半途,他瞥见一旁小厮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你是要说什么吗?”

    那小厮总算捞到一个说话的机会,刚刚看到大人一脸凝重,状若思考的模样,也不敢打扰。

    “大人,您刚刚走岔路了,咱们现在这条路通向的是后院,不是花园。”说完这话,小厮立马低下头,他也怕大人无端地怪罪自己。

    柳清渠顿住脚步,抬眼望向四周,这里没有姹紫嫣红的花草,只有稀稀疏疏的树木,是了,这里是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