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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微风拂过,阳光照得人浑身暖洋洋,河流的叮咚在耳边淌过,泥土的气息席卷而来,以寂睁开眼睛,一切别有洞天。

    这就是试炼了,如此真实,蓦然之间,以寂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脚步声传来,“你醒啦!”一个欢快的声音响起,以寂一看,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女子手捧着一片接了水的莲叶从河边向自己走来,“姑娘,喝些水吧。”她只是简单的粗布打扮,却有几分清水出芙蓉的味道,微微一笑,两颊略粉如氤氲了向晚时分浅淡的云霞。

    “多谢。不知此处是?”以寂谢过,双手接过莲叶,将水一饮而尽。真的有些又渴又饿了,真像天元三年啊,短短的怔忡,已经将以寂的思绪带回了过去。

    “姑娘,这是浮梦城外,我家就是住在这里的村民。你怎孤身一人,是要到浮梦城去吗?”女子的声音中有几分关切。

    “是,我幼时迁往都城,这次正是回来探亲,不想这附近变化甚大,又正巧与家人分散,饥渴逼迫,就在此处晕了过去,多谢姑娘相救。”以寂一板一眼地回道。

    这姑娘很是淳朴,并未起疑,只是再看向以寂的眼光中多了几分同情,“原想姑娘衣着打扮甚是华丽,不同于常人,竟然在此晕倒,我心下奇怪,却不曾想姑娘是来寻亲,却又和家人走散了。我家就在附近,不如姑娘先去我家歇息,明日我同你去浮梦城寻亲。”

    以寂微微一笑,谢过女子,“姐姐可唤我以寂,还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女子腼腆地说,“我叫阿清。”

    “阿清姐姐。”以寂唤了她一声,心下却想起除闇的话,对于幻术师来说,一切都是幻相。阿清和浮梦城都是幻相,而除闇给她的试炼就是走出幻相,甚至连要走出幻相的她,也是幻相。想到这里,以寂不由地叹了口气,好难啊,除闇,我何时能再见到你?

    突然,以寂的手被另一只柔软温暖的手拉住了,“以寂妹妹咱们回家吧。”

    阿清的父母也十分善良宽厚,将家中的白粥匀给以寂一些,又为她准备了换洗衣物和被褥。夜色降临,油灯正满,偶尔闪过一两颗火花,阿清一边在桌旁绣花,一边与以寂聊天。以寂也拿着绣花针试着比划。

    “以寂妹妹,你在京城生活如何啊?家中以何为业?”

    “家兄是幻术师,以此为业。”以寂一直与除闇在深山隐居,不太知道如何与人沟通,更可况在幻境中,心中存了几分玩笑的意思,索性便如实道来。

    “幻术师?以寂妹妹你莫不是说笑?”阿清不住地笑道。

    “世间种种,悉皆幻相,以幻术为业有何不可?对了,今日阿清姐姐救我,妹妹想要报答,不知姐姐想要什么,若能做到,妹妹必当尽力。”

    “那妹妹可会幻术?不若妹妹你也为我展示一二,就算是谢礼啦!”阿清言语中有些说笑的意味。

    以寂也笑笑,只说,“今日姐姐救了我,以寂感激不尽,以寂有一只白玉簪,就送给姐姐作为答谢。”说罢,就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簪,簪子款式简洁,洁白无瑕,有微微白光,十分温润,惹人喜爱。

    阿清连连摆手,“不可,我怎能夺人心爱之物。这簪子一看就价值不菲,我怎么消受得起。”

    “无妨,姐姐不妨先佩戴看看。”说着,以寂就把簪子插到阿清的发间,又拿来铜镜。殷勤中,眉目间又有几许玩笑的意思。阿清刚照到铜镜,便斗转星移。

    丝竹妙音从轿外传来,阿清发现自己坐在轿子里,穿着大红的喜服,这衣服一看就很是奢华,摸起来竟像云彩般柔软。她一时间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轿帘外传来仆妇的声音:“郡主,浮梦城到了,刚才浮梦城城主出来迎接您呢,城主的样貌端正,风貌更甚都城的那些世家公子,郡主请安心,城主不辞辛劳出城迎接您,想必是十分满意这桩婚事的。郡主大喜!郡主大喜啊!”

    郡主?阿清一时间有些恍如隔世之感,对了,以寂应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阿清想仔细想下去,可总是像有一层云雾遮蔽,最后只剩一个疑问:以寂是谁?

    许是听轿子里许久未传来回音,仆妇有些焦急,又压低了声音,奉承着说:“虽说清郡主您是远嫁,离开了京城,可是这浮梦城也是咱们数一数二的大城,浮梦城城主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良配,王爷和王妃也是很欣慰您能得皇上赐婚。远离了都城,也好求得一世平安。”

    阿清虽然还未缓过神来,但也知道不能一直一句话不说,惹人怀疑,于是就对仆妇低声应到,“嗯。”

    轿落,红色的珠帘被一只细腻如玉的手缓缓掀起,阿清抬头,从面纱后隐约地看到一个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头上发冠插了一支白玉簪,华光熠熠,陌上人如玉,古人诚不欺我。

    恍恍惚惚间,阿清觉得那个浮梦城外的阿清只是一个梦,而自己也只是因为待嫁而胡思乱想,如今见到了良人,便可心安了。阿清虽有几分羞涩,却也不怎么迟疑地把手放在了那人如白玉般的手上。郡主与城主,真是珠联璧合。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些日子清郡主与城主孟亓玉的这桩婚事,无人不羡慕,一年了,小世子也要出生了,不仅浮梦城,就算是京都,谁说起他们,都要夸一句“真是神仙眷侣”。

    繁花似锦,春日迟迟,这日,清郡主在城主府花园的水榭中绣花,城主孟亓玉也在旁读书饮茶,淡淡相守中,几分遣倦,恍然间相视一笑,心有灵犀。在清郡主身后,以寂扮作持扇的侍女,在一旁偷偷打量着。每日见他们琴瑟和鸣,一开始,以寂并不会心生艳羡,毕竟再美好,也只是一场幻境,可是日子久了,以寂在这平淡的日子里却也品出几分况味,竟也生出几分幻想,想要过几日这样安然的日子。幻相最为惑人心智,除闇果然没有骗我,想到这里以寂又不由得叹了口气。

    “啊。”清郡主不小心刺破了手指,一朵鲜红的花开在了正在绣的婴孩衣服上。孟亓玉把她的手拉过来,好看的眉头微皱,“怎么不小心点。”话语中的关心,却是让清郡主微微一笑,红着脸回到:“孩子踢我了一下。”孟亓玉听了,也在原本担忧的眉眼中增添了一丝喜色,“清儿,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他一定是个小世子,待他长大了,我便带你抛下这些俗务,去山水间过只属于我们的日子。这些日子,苦了你了。”说完,孟亓玉却又是微微叹了口气。

    清郡主知道他心中所想,挽住他的手,柔声安慰:“亓玉,不要太过担忧,我父王虽然早已不过问朝事,却一定会保咱们一家周全。”

    浮梦城主世代相传,但是却是异姓。这一辈的浮梦城主孟亓玉虽然奉旨娶了宗室女,但宗室也是大忌,所以清郡主与孟亓玉也算是惺惺相惜。

    话虽如此,日后究竟如何,二人心中也不得不忐忐忑忑地做了打算。孟亓玉用力反握住清郡主的手,二人相视,情深似海,奈何无常。

    以寂在后面把一切看得分明,却也无可奈何,这是幻境不错,但是各有各的因缘,寻常的幻术师也不能掌握幻境。除非幻境中的人自己勘破幻境,否则只会在其中越陷越深。

    以寂的思绪飘远了,这几日可能是为他们担心,所以上火,以寂总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干涩,模糊。以寂想,不论怎样,现在多思无益,还是待会去厨房讨一碗明目茶,省得无有事情发生,却先把自己愁倒了。

    “圣旨到。”前院的侍卫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这接连不断的嘈杂打断了刚才的静谧。只见许多身着铁甲的兵士拿着武器冲进了往日外人禁入的内院,不属于浮梦城主府中的侍卫,把这小小的水榭围得水泄不通。清郡主与城主孟亓玉对视,知道不好,面色上却也不表露出来。

    孟亓玉松开清郡主的手,站起来,缓缓地抚平衣襟,说:“浮梦城主孟亓玉在此,谁敢在此喧哗。”他的声音依旧如往日一般镇定,只是以寂分明看到他向阿清面前挡了挡,想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