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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衣娘子憋红了脸,含泪欲泣,朝着那贵妇人喊道:“你说谁是下三滥?!”

    “你们俩如此妖妖娆娆,又在这种地方出没,不是妓子是什么?”庞夫人嗓门不小,“能得我儿的青眼,还算你们祖上烧高香了呢。真是的,被看一眼又少不了你半块肉,至于当街嚷嚷?”

    时下的花楼娘子们风光无限,经常珠翠满头,穿红着绿地招摇过市。

    而宁真与紫衣娘子长得一副好颜色,又腰肢纤袅,再加上穿戴着金银珠宝与绫罗绸缎,身旁却没有半个侍女小婢跟随。那么常人见了她们便会觉得不是逃婢就是妓子。

    宁真难得生气,此刻只觉得气血上涌,“不论是什么身份,你们做错事了合该道歉的,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旁边一位围观的妇人上前拉了拉宁真,低声道:

    “小娘子,莫与他们母子俩纠缠了。庞家和段家可不是好惹的,仗着权势欺人那都是家常便饭了。你现在逞了口舌之快,怕是后患无穷啊。”

    “这位阿嫂,你们也都看到了,是他们欺人太甚。”

    妇人叹息,“小娘子,你也不听听那段家庞夫人的语气,当着孩子的面嘴里还不干不净的,跟咱们明显不是一路人,说话也说不到一块儿去。你和他们讲理,那不就是对牛弹琴吗?”

    宁真环顾四周,只见百姓们不再像刚才那样支持她和紫衣小娘子了,而是和好心的阿嫂持相同意见,认为此事就这么算了得了。

    庞夫人志得意满的表情和百姓们忧心忡忡的样子缠绕交织在一起,宁真愈加费解。

    怎么会这样?做错了事的人得意洋洋,她想要为苦主讨个公道,竟无人支持了。就因为对方是有权有势之人吗?

    紫衣娘子也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不由萌生退意。

    “姐姐,我原是与家人走丢了,眼下,眼下我得赶快回去了。”

    她挣脱了宁真的手,低着头往人群里走去,很快没了踪影。

    “哎——”宁真没能拉住她。

    这下便尴尬了,原本是段家小郎君偷看紫衣女子行圊,被宁真撞见。宁真眼里揉不得沙,便想声讨一回,结果这下正主走了算怎么回事嘛。

    那庞夫人气焰更加嚣张,“大家可都看见了,所谓占理的人灰溜溜走了。我们祺哥儿怕是被冤枉的!”

    祺哥儿心领神会,小小年纪便演技高超,装作心灵受到重创的样子,郁郁寡欢。

    然而百姓们不是眼瞎耳聋,心里都门儿清,知道今日这事定是段家祺哥儿的错。于是更多的人开始劝宁真罢休,左右大家都了解段家庞家是什么货色,何必苦缠。

    见舆论走向一边倒,庞夫人不高兴了,让丫鬟们拦着宁真。

    “眼下我儿这般可怜,我看你倒是要跟我儿道歉!小孩子家家的又是男孩儿,被你这么一搞,脸都丢尽了,回头他伤了自尊可怎么是好?刚才你那同伙跑了,你可别想走脱。”

    “夫人这话好没道理,小郎君做错事在先,却要我顾及他的自尊。难道只有男儿家的自尊是自尊,女儿家的便不是了?”

    拉拉扯扯之际,从不远处官酒库里走出来一位锦衣儿郎,身后亦是奴仆跟从。

    大冬天的他领口大敞着,一双桃花眼不甚清明,两颊又酡红得厉害,一看便是喝了不少酒。

    他边走边朝着这儿喊:“夫人怎么来了?”

    众人定睛一看,竟是那段钧段小爷。大家顿时表情各异,有看热闹的,也有赶快走开装作没看到的。

    庞夫人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她没想到会当街遇上自己的丈夫,而且丈夫还是喝得酩酊大醉刚从妓子的怀里出来。

    但是人多眼杂,他们宅院里的私事不应该成为百姓们日后的谈资。

    于是庞夫人深吸一口气道:“官人来了,你瞧呀,真是世风日下,咱们祺哥儿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欺负成这样!真是没把咱们侯府放在眼里!”

    “竟有这样的事?”段钧拉过儿子来仔细瞧了瞧,仍是个虎头虎脑的好孩子,没少一块肉,也没多一处伤。

    祺哥儿见父亲来了,忙不迭告状。小嘴儿叭叭的,年纪小小便会混淆是非了。

    段钧还没做大反应,他手底下的家丁们便摩拳擦掌了,纷纷冲着人群喊:

    “是哪个狗胆包天的给咱们小公子气受了?”

    庞夫人素手一挥,“还不就是她!”

    醉醺醺的段钧顺着夫人的手势看去,才发现立在跟前的是个俏生生的小娘子,他顿时酥麻了半边身子。

    云鬓楚腰,形貌昳丽,精致的笑靥和斜红妆美到他心里去了。

    段衙内把儿子的手一甩,煞有介事地朝宁真拱了拱手,“这位小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呀?天仙似的人物,本衙内竟从未见过。”

    在大街上当着家里正妻和儿子的面搭讪女子,怕是只有段衙内做得出了。

    周围众人面上表情精彩纷呈,只觉得眼前这一出比那戏曲里演得还有意思。段府家丁们也愣了神,面面相觑:这是打还是不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