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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原口中的那个机会,很快就被他等来了。

    井区往东南二百米有一处小平房,是专门给值夜班的工人准备的,磕头机24小时工作,自然也得24小时有人看守。之前都是别的井区的工人到这来值班,打架那件事过去没几天,队长就宣布他们这批新人也要轮流开始值夜了。

    值夜没什么难的,不过是换了个睡觉的地方,顶多是住宿环境差点,当晚没法洗澡,得随时注意外面动静之类的。两人一个组,互相聊聊天,一晚上也就靠过去了。

    从知道这个安排后,林原心里就迅速形成了一个不成熟的计划。

    在中国,学校,医院,野地这些场所似乎都是鬼魂出没的高发地,并且常常伴随着一个全国通用的恐怖传闻,传闻的对象从被丈夫抛弃因而含恨自杀的女子到无故惨死的可怜孩童不等。

    但辛村站这片井区和其他地方不同,区别就在于,它附近真的有一个坟场。

    井区周围散落分布着大大小小七八个村子,这片坟地却不属于其中任何一个,是一个野坟地,据说是抗战期间小日本杀人的地方,把一整个村子的人都屠干净了,全部埋在了那里。相传经常有走夜路的人经过那里会听到凄厉的嚎叫和哭声,更有甚者声称自己听到了枪响,正是日本兵惯用的王八盒子。

    当然这种说法纯粹是扯淡,且不说距离战争都过去多少年了,就算真有日本人,估计也早被当地老百姓的怒火烧成了灰,轮不到他们出来作威作福。

    只是三人成虎这个道理,不论放到什么年代都是适用的。

    林原打算利用这个摸不着边的传说,趁宁冉值夜班的时候好好吓吓他。

    他满怀期待的跟朋友们分享了这个想法,等着他们的反应。

    “所以你的意思是,”杨胖儿皱着眉摸了摸下巴,“等那姓宁的值夜班,咱们一起做鬼,不是,装鬼吓他。”

    林原露出一个你懂我的笑容。

    杨胖儿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林原同志,你今年20岁,不是2岁,不是说你这个招不行,但是咱能不能想个稍微高级点的,我都怕别人知道了…哎哟喂。”

    林原把他的手打掉,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方法不在多复杂,好用就行,对付那种人,就得用这招。”

    “他要是不怕怎么办,”王川问,“不是两个人一起值班吗?”

    “和他一组的是哪个,”林原看着王川,“是不是也是那天动手的?”

    王川点点头。

    “那正好,连他一块儿治了,”林原浮起一抹坏笑,“到时候给他下点好东西,拖他一天不就完了。”

    杨胖儿还想发表观点,宋平生开口了,“我觉得哥这方法可以。”

    其实他心里完全不是这么想的,宋平生的想法跟杨胖儿差不多,觉得这法子有点幼稚,还有点蠢,不过既然是林原想出来的,那他就无条件服从。

    林原赏给他一个赞许的目光,“好弟弟,跟哥一条心。”

    三个人达成了一致,一齐看向杨胖儿。

    “不,不是,你们看我干嘛啊!”杨胖儿这才惊觉自己已然成了屋里唯一一个反对派,他无奈举起双手,“行行行,我入伙儿,不过你们得保证啊,计划什么的得好好弄,别出什么漏子,要不被人揪出来我可没脸在这待了。”

    对于杨胖儿的胆小慎微,林原嗤之以鼻,在他看来,这是他亲自出马,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有困难就克服困难,没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计划定下来之后,几个人分头行动,准备“扮鬼”要用的工具。

    首先是能让人拉肚子的药,林原一个关系不错的工友最近闹头疼,林原便谎称自己最近蹲坑不顺畅,托他去镇上看病的时候顺便拿几片番泻叶。

    和宁冉一起值班的工人叫王少明,属于跟班中地位较高的“大弟子”,按照林原的设计,宁冉值班那晚,王同志会在茅坑里度过愉快的一晚。

    除此之外,还有女鬼必不可少的,白被单和挡眼长发。

    白被单容易搞,仓库里随便捡一条就行,长头发有点难弄,毕竟他们四个的头发都是只比寸头长一点,现长出来是不太可能。最后,还是杨胖儿极具创造性地提出拿拖把头代替长发,反正屋里看外面很难看清,随便糊弄一下就行。

    林原对他的办法给予极大肯定,并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了他。

    “我我我不行,”杨胖儿听他让自己当女鬼手都摇出残影了,完了还提出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你想啊,除非世界上有饱死鬼,否则上哪找我这么富态的鬼啊。”

    最后王川自告奋勇担任了女鬼的角色,他身材瘦长,扮起来确实比一身肥肉的杨胖儿更有说服力。

    冬天站上每周会来一次送菜的卡车,满满一车的萝卜白菜土豆,就在食堂卸货。林原又要了个装白菜的纸箱子,修修补补把它剪成了日本兵戴的钢盔样式——当然不能和真的比,但是夜里看有个七八分像就够了。“头盔”做好之后,林原让宋平生试着戴了一下,扮一个夜里一晃而过的影子,别说,乍一看还真能把人唬住。

    “女鬼”有了,“日本兵”有了,接下来就该受害者登场了。

    到了计划实施那天,林原瞅准时机把番泻叶煮的水加到王少明的缸子里,然后眼瞅着那倒霉蛋在接下来的半天里表情扭曲地跑了四趟厕所,最后干脆请假回了宿舍,林原就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那日晚饭之后,林原他们宿舍的灯亮到了十一点半,一直到其他屋子灯都灭了,远远看去,黑漆漆的平房区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处光亮。

    屋里面四个人严阵以待,不像要去装鬼吓唬人,倒像是要参加有去无回的敢死队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