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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月的最后一天,益城的气温终于拖拖拉拉爬上了两位数。

    路边柳树吐出了新的小芽,嫩绿嫩绿的,总算给灰了一冬天的城市带来点色彩。益城数柳树最多,只有这种植物才扛得住盐碱地的威力。

    林原休息的时候坐在坡上,望着老远外十几棵垂柳的枝条在风中跳探戈,挺好看。

    “哥,”宋平生也爬上坡坐到他身边,“你看什么呢?”

    林原抬了抬下巴,指向远处,“春天真好啊。”

    春天有树,有花,有鸟…这么好的季节,真不知道古人哪来那么多伤春悲秋。

    宋平生没有这些诗人情怀,他像是得了选择性失明,看不见花红柳绿的景色,独独只看得见林原。

    情人眼里出西施,任何风景在他眼中都比不过心上人。

    晚饭后□□把林原叫到了办公室,说有事要跟他谈。

    春天了站上的伙食也跟着好起来,不再像冬天那样白菜萝卜大集会。食堂今晚开荤包了荠菜饺子,林原吃了个肚圆,嘴巴上油还没抹干净就敲了办公室的门。

    孙万乾也在里面,看人一进来他们就停止了谈话,齐齐笑着转向他。

    林原神经一紧,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妙,整个人往后一倾,“队长,书记,找我什么事?”

    “来,过来,”□□点了根烟朝他招招手,“有好事跟你说。”

    是好事还是笑里藏刀,林原几乎是踮着小碎步移过去,“不是队长,您有什么事您就直说,您这样我有点…害怕。”

    “你怕个屁,”□□一把把他拽过来按椅子上,“这样啊,四月份有个职工表彰大会,也算是采油厂的传统,从大前年就有了,今年咱们站人选也出来了。”

    □□说到这停下了,笑而不语看着他。

    林原懵了一会儿才明白队长的意思。

    他指了指自己,“我啊?”

    “怎么样,”队长说,“高兴不?”

    林原没有马上回答。

    高兴是有,除此之外还有点…不现实。

    他们站虽说是新成立的,但也有扎扎实实的一百来号人…不到百分之一的好事就天上掉馅饼落他脑袋上了?

    “主要还是去年抓住那几个偷油贼,保护了国家财产,”孙万乾补充道,“而且咱们副队长这半年一直任劳任怨,大事小情都没少忙活,给你是应该的。”

    原来是因为那事啊。

    去年林原就问过队长抓了贼有没有奖励,但是等到真正的奖励下来了,他却只觉得惶恐和不安。

    这个荣誉他受之有愧。

    主意是队长出的,贼是宋平生发现的,怎么看也轮不到他林原身上。

    “我…”林原捏了捏裤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看他一脸纠结,书记挺关心地问,“你有什么想法吗,可以说出来不要紧的。”

    “队长,书记,”林原咬咬牙站起来,“这表彰要是只有一个名额的话,还是给平生吧。你们也知道当时抓人,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又受了伤…论贡献他比我大,我不能抢他的功啊。”

    林原自认是个厚脸皮的人,要是别人的话,抢也就抢了,大不了以后不来往就是,但是宋平生…那小子天天二傻子一样围着他喊哥,要是知晓这事,就算面上不说心里也肯定会有疙瘩。

    林原很矛盾,他既嫌弃宋平生的黏人,又不想失去这个尾巴。

    队长和书记对视了一眼,又把他拉回椅子上。

    “你先坐下,”□□叹了口气,“当时往上报的时候我们也考虑过这事,平生他毕竟年纪小…当然你年纪也不大,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而且平时你帮着我跑上跑下大家都看在眼里,给你也算是众望所归。”

    “平生那孩子懂事,”孙万乾说,“他不会有意见的。”

    “我知道…”林原低头坐了一会儿,“那能不能多加一个,两个人一起…”

    □□和孙万乾听到这话都笑了,“你以为这是小娃儿过家家呢,”队长在他胸口戳了一下,“还多加一个,咱们站能要到这一个名额就不错了,人选都是提前报上去的,你说加就加,啊?”

    “那…”林原还想说话,被□□大手一挥打断了,“行了就这么定了,你回去好好准备准备,到时候矿上的领导也要过来…哎呀别丧个脸了,挺好个事还整的不愉快,你们哥俩天天好的穿一条裤子似的,哪能因为这点小事翻脸,走走走回去吧。”

    林原回去时的步伐比来时沉重了一千八百多倍,到宿舍之后,他站在门口第一次产生了不想进门的想法。

    林原拿脑门在门上顶着,等把烦乱的心思差不多顶没了刚想进去,门突然从里面开了,林原一下失去平衡,向前扑过去。

    不过他没和水泥地来个亲密拥抱,而是倒在了一堵挺柔软的肉墙上。

    一抬头,他和抱着水盆的杨胖儿四目相对。

    “你犯什么病?”杨胖儿问。

    “没,”林原站直了给他让出一条道,“你是要打水吗,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