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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竟难得地沉默了。

    他在慕家,可有可无,人人欺之。只是,别人不知道的是,不论任何领域,只要有机会接触,他就会像被浇灌的幼苗一样疯狂汲取知识,想尽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和完美。

    下棋也是一样,更何况,这是姐姐手把手教的。

    初始时他总是输,到后来,慕瑶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但是,他很少赢过姐姐,大多时候,他都是刻意输棋。

    因为慕瑶不喜欢他棋风诡谲,不喜欢他为了赢不择手段。既然姐姐不喜欢,那他就不赢,宁愿做出天真又愚钝的模样,忸怩不定,撒着娇央求慕瑶:“阿姐……我不知道该怎么走了。”

    那时,慕瑶就会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拍拍他的头:“不行,一定要下到最后。”

    “可是我会输啊,姐姐已经快赢了。”

    慕瑶板起脸来:“不能因为怕输就不下了,来,阿声,落子。”

    事实上,他何止不会输,他还知道,怎么能让慕瑶不着痕迹地赢。

    可是,慕瑶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下过棋了。因为,柳拂衣也是个中高手,他是姐姐最欣赏的、棋风稳健又正派的类型。他们双双对对,棋逢对手。

    慕声眸光渐深。

    妙妙见到黑莲花一张白玉般脸上几番阴晴不定,有些后悔自己的多嘴。

    看这模样,想必是下得不好了。谁让她不会围棋,看不出门道,黑莲花努力又费劲地下了半天,让她给玩了……

    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愧疚。

    “……我刚刚说到,五子棋看起来简单,实际却很难。”她违心又圆滑地转过了话题,“慕公子你围棋下得再好,也不一定驾驭得了这小小的五子棋。”

    她将棋子分好,黑的留给自己,白的推到他那边,“玩一局试试?”

    慕声看着面前一盒白子,蹙眉:“换子了?”

    “是呀。”凌妙妙弯起眼睛,拈起一枚莹白的白子给他展示,灯花映在她眼睛里,像两轮小月亮,“这是云子,色如嫩牙,白得像慕公子一样,多好看。”

    慕声:“……”

    四更天,夜最深,万物沉睡时。

    凌妙妙屋里的灯仍旧亮着,慕声与凌妙妙面对面坐着。

    “慕声你输了!”

    “慕声你又输了!”

    “又让我赢了!你好好下,别老让我啊!”

    慕声顿了顿:“……再来。”

    疲乏的时候,他打量对面的妙妙,滑下来的一缕碎发被她粗鲁地别到了耳后,身子前倾,一双眼睛定定地盯着棋盘。半晌,像是见着了老鼠的猫一样,眼里倏地一明,弓起身子猛然一扑,“哒”地一下捉住了猎物。

    “慕声你看你看,你又输了!”她喜不自胜,眉宇间还带着点狡黠的幸灾乐祸。

    他向下瞥去,果然在一堆乱七八糟的快要占满整个棋盘的棋子里,找到了一行藏匿其中的、连续的黑子。

    慕声皱皱眉头,抱怨道:“我眼睛都花了。”

    “我眼睛也花了!”她还沉浸在喜悦中,脸上的笑容还没褪去,得意忘形,“那我怎么还能找到呢?”

    慕声无言以对。他突然想起走江湖时曾听过一句话,大约是:想要与男人做朋友,陪他喝一场酒;想要与女人做朋友,陪她看一场戏。这话说得不准确,有的女人,陪她玩几局棋,她就连“慕公子”也不叫了。

    四更天了,凌妙妙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仍然精力充沛、热情似火。这种发疯一般都兴奋显然也感染了慕声,他仅有的几丝睡意也烟消云散了。

    “凌虞。”慕声也开始叫她。

    “别叫我凌虞。”妙妙垮下脸,“难听。”

    凌虞,可不就是囹圄,困了原身一辈子?

    慕声完全抛弃了自己礼貌的假面,抬抬眼皮:“‘凌小姐’三个字,拗口。”

    “那你叫我小名儿,妙妙。”

    “……”他顿了顿,没叫出口,而是在熬夜的头痛下,神志不清地、鬼使神差地接了一句,“我也有个表字,叫做子期。”

    第8章替嫁(八)

    “小姐,小姐?”丫鬟甲小心翼翼地唤,她的声音轻得像猫儿叫,一声一声的直挠人。

    “怎么了?怎么了?”凌妙妙一个翻身惊起,呼啦一下掀起了帐子,头发乱七八糟地支着,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吓得丫鬟后退了几步。

    “没……没什么大事。”她结结巴巴解释,“老爷说柳公子慕小姐他们在前厅吃茶点,让你去陪他们玩儿。”

    凌妙妙“哦”了一声,揉着惺忪的睡眼,呆滞地坐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起了床。

    象牙梳子沾了泡着花瓣的清水滑过黑发,梳到了原主那些因为日夜长吁短叹而枯黄分叉的发梢,便缠住了,丫鬟甲小心翼翼地揣测着主人的心意,抓了一把香膏细细按摩。

    一瞬间浓香扑鼻,凌妙妙打了个喷嚏,捂着鼻子不耐烦道:“哪儿这么麻烦?剪了就是了。”

    丫鬟甲大惊失色:“这……这怕是……”

    “来来,我来。”她在抽屉里寻着一把剪刀,从丫鬟甲手里夺过头发来,咔嚓咔嚓剪了一圈,零碎的发梢交错着落在妆台上,边狠狠剪边教训,“有舍才有得,剪了它才能长得好,别太宝贝这些头发了。”

    凌妙妙放下剪刀,像沾了水的小狗似的,飞速地甩了甩头,抖掉了衣服上的碎发后,又进入了入定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