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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到数日以来,倾倒多少话,不知内心被他窥探几何,羞红了脸,夺门而逃。

    他望着那背影,心中一片深重的怜惜。

    他本独来独往,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离开过慕瑶。他什么也未曾说过,却总是陪在她身边,尽他所能帮助她,照拂她,乃至于教她用符,陪她历练,两个人在一起肩并肩,心照不宣地做了一对游侠。

    只是,她越长大,他们越熟稔,她越是独立倔强,不肯跟他敞开心扉,遇事只会自己扛着。

    “瑶儿?”

    轿子里无声无息。

    他飞快地挑起帘子,与此同时,光剑在手,咬着牙斜着劈下去,直直削去了轿子的顶。

    如果里面有埋伏,此举应该断了它的后路。

    轿子没了顶,内里破旧的坐塌和猩红的地毯暴露在他面前。

    里面空无一人,坐塌上放着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不好。

    他心头一坠,手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拿了了衣服,摆在下面的是淡黄襦裙,上面是月白上襦,中间夹着香芋紫色的抹胸,那紫色分外温柔,只是染了斑斑血迹,铁锈味混杂着一股熟悉的梅花冷香。

    慕瑶的衣服。

    他的手颤抖起来,眼里疏忽弥漫了浓重的杀意,小木塔自袖中蹿出,旋转升上天际,转眼间变做半间房子大小,窗口光明如火烧。

    他已经认出这里的路,顺着这条小路再往前走,就是旧寺,如果他没猜错,陶荧会带着慕瑶在那里等他。

    而慕瑶既是猎物,也是诱饵。

    “九玄收妖塔听令:”他的拳头攥紧,声音格外低沉,仿佛依稀是独来独往的少年时期那股冷酷无情的味道,“妖邪秽物,死有余辜,许你大开杀戒,片甲不留。”

    妙妙拖着一条伤腿,一瘸一拐地自林中走回来。

    她有常识的,知道这碍眼的小匕首拔不得。老师说了,腿上有大动脉,要是轻举妄动,搞不好血溅三尺,直接飚上天花板,她即刻就凉了。

    就算是安全模式……她也怂。

    林中树木潇潇,皆是冷意,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杏眼,四处观望:不就是群众自救吗?现在她拼死拼活为慕瑶搬了救兵,怎么也算是将功补过的大功臣,到时候慕声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感激她,简直是再好不过。

    那溪边又黑又冷寂,她待不住,溜达溜达就出来了。

    她一路走回大本营,篝火已灭了柴火七零八落地躺在地上,被风吹散了,树下只剩她撇下的衣服,一个人都没有。

    “奇怪了,柳大哥不是昏着吗,能去哪?”

    她四下望去,发现不远处一从蓬草簌簌抖动。她靠近了看,突然发觉蓬草背后藏了一团乌漆漆的黑影,险些将她吓得背过气去,还没缓过劲儿来,身旁又凭空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殿下……殿下在哪?”

    这……这怎么还有生人?

    那团黑影瞬间抖得更厉害了。凌妙妙看见它挣了挣,头上露出了凤簪优美的轮廓——原来是端阳帝姬!

    她心里明白过来几分,回头一看,清冷的月光下,嘴里殷切地唤着“帝姬”的那个老头,半隐在丛林中,虚虚浮着的一团,既没有脚,也没有影子。

    嚯,堂堂端阳帝姬,让一只鬼缠住了。

    妙妙走到蓬草背后,一巴掌拍在端阳肩膀上,吓得她险些失声尖叫,猛地回过头来,脸色惨白如纸。

    她蹲下身来,眼带威胁地对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扶住她的肩膀,压着她趴得更低。

    眼见是熟人,端阳帝姬惊恐的神色消散了一些。

    妙妙对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一把拔出了端阳发间那根价值不菲的赤金簪子,端端正正插在了自己头上。

    端阳死死瞪着她,气得直发抖,都什么时候了,她还……

    “殿下,您在哪里?时间不多了,快跟我来!”这叫魂般的声音一出,两人都僵住了。凌妙妙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蓬草丛。

    “哎!你干嘛!”帝姬大惊失色,挥舞着袖子,对她拼命做着口型。

    好不容易才来了个认识的人陪她,她才不要再一个人待着……

    凌妙妙让她缠得脱不了身,转身指了指蓬草丛后面的小块空地,嘴唇微启,脸色格外冷淡:“蹲好。”

    端阳的气焰顿时灭了——凌妙妙是有张小家碧玉的脸,平素颠三倒四,怎么看都是个有些咋呼的官家小姐,可是这一天却完全颠覆了她心中的印象。

    这人裙子上满是血,腿上还插着一把匕首,再加上先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她如此表里不一,跟慕声一样,无论如何对端阳都是恐怖的存在。

    妙妙在帝姬无声的控诉中,径自走到了老头面前:“本宫不是就在这里吗?走罢。”

    那怨灵立即顿住,许久,才充满警惕地问:“帝姬……是你吗?”

    开什么玩笑,连声音都不一样……

    凌妙妙哼了一声:“老眼昏花的东西,不是本宫又能是谁?”她伸手抚摸着头上的簪子,声音又脆又响,如同珠玉噼里啪啦碰撞在一处,“你仔细看看我头上的赤金凤簪,方才那个丫头戴不戴得?”

    她言语一出,那股娇纵睥睨的气势便将这怨灵唬住了,确实,比起刚才那颤巍巍的女孩,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似乎更像帝姬一点……

    凌妙妙幸灾乐祸地看着老头的鬼魂。他本就矮小,还佝偻着背,头顶只到她胸口,气势先矮了三分。

    非但如此,原著里还说了,兴善寺怨灵因为火灾的关系,眼睛都让烟熏坏了。这帮教众鱼龙混杂,本就是乌合之众,莫名其妙成了怨灵,没几个人追求上进认真修炼,所以除了陶荧,其他人至今还是熊瞎子。

    不仅瞎,而且傻,还是一盘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