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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好啊。”端阳帝姬率先拍着巴掌答应下来,叫人搬了个蒲团过来,十分接地气地挤在了赵太妃身边。

    因为凌妙妙一直与慕声走在一起,看似不构成威胁,端阳对她的印象一直不错。她似乎已经走出了噩梦的阴影,兴奋的冲佩雨几个摆摆手,“你们下去吧。”

    佩雨面露忧色,三步一回头地退了下去。

    宫人贴心地掩住门,将聒噪的蝉鸣挡在外头,格栅外隐约可见绿浪翻滚,是夏日青葱。

    赵太妃仍然有些心事,摆摆手,无声屏退了打扇的姑姑。

    门扉内只剩下几人,赵太妃低头抿茶,步摇垂下的多股流苏轻轻摇晃:“现在可以说了吗?”

    “母妃……”端阳有些吃惊。

    “你先别说话。”赵太妃静静地看着慕瑶,没有什么心思再与主角团演戏,“本宫对慕家有些了解,捉妖世家,嫉恶如仇,一旦查案,必然负责到底,不会姑息,对吗?”

    慕瑶上挑的眼睛抬起,那双眼睛清清明明:“是。”

    “本宫用玉牌召你们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勾起嘴角,脸色称不上好看,“你们想要问什么,便问吧。”

    慕瑶在桌上放下一小块焦黑的香料:“娘娘以为,帝姬的噩梦只是迷幻香的功劳?”

    端阳回头看着母亲的脸,目光充满震惊。

    “这样吧。”慕声忽然开口,漆黑的眸中带着笑意,“我们今日的闲聊分作两个部分,帝姬先来,说完请摆驾回宫;后半部分,留给你母妃参与。”

    端阳先时看慕声,只觉得他模样俊俏又礼数周正,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公子,万万没想到他说话竟然不顾尊卑,憋红了一张脸:“你!”

    赵太妃却按住了她的手,沉声道:“就这样吧。”

    柳拂衣亲手为端阳斟茶,用双手推到她面前:“我们今日问帝姬的话,都关乎帝姬以后的安全,请帝姬知无不言。”

    果然,端阳的火刹那便被心上人的茶浇熄了,笑着端起来羞涩地抿了一口,“那是自然。”

    凌妙妙悄悄瞥着身旁慕瑶紧绷的嘴角,有样学样地做了个同款,眼睛紧紧地盯着柳拂衣,甚至还夸张地握紧了粉拳,夸张地展示了面对情敌时的咬牙切齿。

    慕声望过姐姐,余光又瞥见一脸苦大仇深的凌妙妙,带着冷意将头扭向窗外。

    柳拂衣耐心地等端阳喝完茶:“得罪了,请帝姬回想那个噩梦的具体内容。”

    端阳的脸色立即变得苍白,呼吸急促起来,求救般地看着母亲,岂料赵太妃强硬地捏住了她的手腕,眼底的神色不容辩驳:“敏敏,好好想。”

    “我梦见……我梦见我在兴善寺里。有一群人,一群人……叫我‘神女’,说他们等我很久了,要我跟着他们走。”

    听到“神女”二字,赵太妃眉心一跳,咬紧了牙关,勉力地绷住了情绪。

    “然后呢?”

    端阳似乎有些头痛,用手轻轻锤了两下鬓角:“……我跟着他们一起走,走了很远,路过了麦田,又回到了兴善寺。”

    几个人相互交换眼色,柳拂衣不动声色地引导:“你有没有发现,兴善寺有什么变化?”

    “变化……”端阳点点头,眼神中充满疑惑,“兴善寺似乎跟我来时有些不大一样……寺前有许多人,都跪着,说‘神女已至’,要开始什么……仪式。”

    赵太妃的手不易觉察地颤抖起来,鬓边开始生出冷汗。

    “再然后呢?”

    “再然后……”端阳忽然咬紧牙关,脸色潮红,眼神闪烁着,恐惧又难以启齿,“本宫不想说了!”

    “敏敏……”赵太妃闭了闭眼,握住了女儿纤细的手腕,“此处没有外人,你说出来。”

    端阳含着眼泪,仿佛这段回忆是奇耻大辱一般,咬牙道:“我进到大殿里面,看见了,看见了许多泥塑的佛像,有男有女,正在,正在……”

    “正在行欢好之事?”慕瑶声线清冷,让人觉得灵台清静,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恶念。

    端阳目光怔忪,半晌,轻轻点了点头。

    第36章帝姬的烦恼(十一)

    大殿内忽然变得很安静,端阳帝姬的脸通红,眼里泛着水光,不敢看柳拂衣的脸。

    赵太妃的神情有些古怪,左手和右手交握,尖尖的护甲扎在手背上,也似乎全无知觉。

    许久,慕声打破了沉默:“然后呢?”

    他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冷漠,似乎全然游离在帝姬羞愤委屈的情绪之外,不受任何干扰,也不带任何怜惜,慕瑶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

    端阳眼中的委屈和愤怒更甚,气得直抖:“你大胆!”

    凌妙妙暗中碰了碰慕声的手臂,想让他收一收那不合时宜的微笑,“殿下别怪慕公子唐突,他是心急,我们要知道实情,才能保护你啊。”

    柳拂衣颔首,身子前倾:“妙妙说得对。殿下不要有顾虑,这里没有外人。”

    端阳这才被安抚下来,有些委屈地一咬牙,痛苦地回忆道:“然后……然后他们将本宫绑在柱子上,当着……当着那些些菩萨的面,掐住我的脖子……”

    噩梦的结局,是泼天的红云。在阴暗空旷的大殿中,火龙沿着每一道梁、每一只立柱快速蔓延,浓烟滚滚,刹那间便笼罩了视野,红云吞没了地上姿态各异的菩萨,泥塑像上的表情泛着诡异的红光,所有的人声化作喋喋怪笑,夹杂着哭喊,带着浓烈焦味的热气,将大殿变作巨大的蒸笼。

    而她,就是蒸笼中的祭品。

    带着火星的横梁猛地掉落下来,在窒息的痛苦中,从脚上的炙热开始,一寸一寸皮开肉绽。

    眼前扼住她脖子的人已经化作一团火,身体不住地发出可怕的“噼啪”声,他的声音听起来和鬼叫差不了多少:“神女,我们为众生献祭。”

    “就是这样。”端阳一双大眼睛赌气似的瞪着慕声,肩膀却因为记忆中的恐惧而微微发抖,“你满意了?”

    “多谢殿下的配合。”慕声微微一笑,笑涡中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天真,仿佛这些世俗常情,他一点儿也不曾懂得,“现在你可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