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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已经是半夜一点多,宁茜瑶喝了不少酒,梁昱景倒是滴酒未沾。

    整个医院都知道梁医生的职业操守好到令人发指,从不喝酒,随时随刻准备上手术台,虽然他现在还没有主刀大型手术的资格。

    宁茜瑶摇摇晃晃地走出来,抱住梁昱景的手臂,软软靠在他身上,仰起脸望着他嘿嘿一笑:“阿景,我们订婚了,真好!”

    “嗯。”梁昱景挽住她肩膀,扶着她站直了些,“我先送你回去。”

    “不要!”宁茜瑶拉住他,“我在酒店订了房间,我们今晚住这。”

    “我还有……”

    宁茜瑶一把捂住他的嘴,因为喝酒的缘故,她把平时想说不敢说的话全说了出来:“每次都拿有事当借口,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突然把头埋进他背里,低声啜泣,“我陪着你十年了,就算你的心再冷也该可怜可怜我吧?”

    “……”该说什么?什么解释都好像显得苍白无力,他压下心里的燥意,叹了口气,“瑶瑶,你喝多了,我先送你回去休息。”

    宁茜瑶挣开他的手,睁着泪眼定定地望着他,仍然坚持:“我们住酒店!”

    两个人的争执,总得有一方妥协才能休战,梁昱景选择退让,无它,只因他亏欠她。

    房间是提前布置过的,气球、彩灯、铺着大红玫瑰花瓣的双人床,喜庆得堪比婚房。

    关上门,宁茜瑶拉起梁昱景的手,有些羞赧地开口:“阿景,拉链在背后。”

    她转过身去,梁昱景深吸一口气,手指捏住链头,却迟迟拉不下去……

    这样的补偿方式,真的合适吗?

    手机铃声适时响起,梁昱景拿出手机按下接听,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

    是一起连环车祸,送了几个头部受伤比较严重的来医院,因为云华的神外科在北城名声最为响亮。

    梁昱景就是神外科的,他之所以会选择神外专业,是因为他的母亲出车祸脊椎神经受损导致下肢截瘫。

    人力在死神面前真的太渺小,有个伤者经过几个小时的手术还是没能抢救过来。

    都说当医生的见惯了生死,可当伤者生命体征彻底消失的一刹那,手术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仪器运转的声音。

    寂静持续了两分多钟,韩院长叹了口气,“去通知死者家属吧。”

    有人低声说:“可是这位死者家属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

    那么小的孩子,该怎么独自承受这个噩耗?

    “没联系到其他家属吗?”

    “不是,那孩子说了,家里没有其他亲人……那孩子在手术室外等了一夜了,怪可怜的。”

    手术室里的气氛更凝重了。

    梁昱景开口:“我去跟他说吧。”

    韩院长点点头,“你尽量说得委婉——算了,再委婉也改变不了什么,你先带那个孩子去吃个早饭,然后再慢慢告诉他吧。”

    男孩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蹲在手术室门口,听到开门声猛然抬头,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望向梁昱景,又朝他身后的手术室看去。

    门自动合上了。

    梁昱景在男孩面前缓缓蹲下。

    男孩眨了眨眼,泪水就这么成串地坠落下来,却紧抿着嘴唇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他什么都知道了。

    梁昱景的心抽痛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明明心里已经打好腹稿,可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因为梁昱景明白失去亲人的感受,任何安慰都是无用的,那些伤痛只能交给漫长的时间来救赎。

    十二岁的某一个夜晚,他也曾孤零零地在手术室门口蹲了一夜,手术室里面躺着正在被医生抢救的母亲。

    当年他也像眼前这个男孩一样的恐慌,一样的无助……

    天亮的时候,当他终于打通梁书涛的电话,那个男人却冷冰冰地告诉他:“我跟你妈昨天已经离婚了,今后你们母子和我毫无关系,以后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

    昱城的西区是这座城市最混乱的城区,尤其是西河湾这一带,混乱的酒吧,喧嚣的歌舞厅,时不时发生斗殴的网吧,烟雾弥漫的麻将馆,老旧的筒子楼,肮脏逼仄的街巷,以及随处可见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