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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部楼前的小花园紧邻一条人工河,环绕医院而建,垂柳抚岸,柳丝摇曳。夏天蹒跚离去,落影拉的漫长。三三两两穿着病服的人,愈加康复或愈加憔悴的,在亲人、友人、爱人的陪伴下,休憩驻足。

    梁汐追过来的时候,许晨安正孤零零的站在岸边。背影凄杵,一步步走近后,才发现他是如此的孤独,纵使有他叱咤风云的战场,但她接触更多的是金蝉脱壳后的孱弱与寥寂。他有细若游丝的敏感地带,层层掩护,敌不过血肉之躯。

    “不要说话,”不待梁汐走近,许晨安先发了话。

    梁汐兀自点点头,站在许晨安身边,看他看的风景。

    过了许久,许晨安才拉着梁汐坐在邻近的长椅上,“我做错了吗?”

    梁汐其实不算了解情况,甚至一直在猜测许晨安不想见和许爷爷相见的‘他’是谁,只是可以肯定,一定是很重要的人,“人老了,对家人的眷念自然而然会加深。”

    “家人?”许晨安冷笑,“他从来没有顾及过家人。”

    “他••••••是谁,”梁汐问的小心翼翼。

    许晨安没有直接回答,望向远处,仿佛在努力扒拾着最痛的记忆,“妈生前他风流成性,去世后很快娶了别人,”许晨安吸了口气,“用他惯有的手段,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这句话说的咬牙切齿,表情深恸。

    所以‘他’就是许晨安的爸爸吗?从小便孤自一人的她,不能理解有家却四分五裂的现象,只是将手搭在许晨安的肩上,指着面前万千丝绦问道,“听说过‘唐柳’吗,西藏拉萨大昭寺前有一颗‘唐柳’,相传唐太宗李世民曾下诏‘驿道栽柳树以荫行旅’,后来文成公主入藏时,带去了长安的柳树苗,种植在大昭寺四周,以柳树成荫表示对家乡的思念。”梁汐想的入神,“或古或今,每个人都应该有思乡思亲情结吧,不管当初是以什么样的姿态离开。”

    许晨安不可思议的看着梁汐,表情若有所思,“这个故事听谁说的。”

    “以前在美国时,同在异乡的异客,”梁汐回了神,迎上许晨安打量的眼神,“怎么了。”

    “没什么,”许晨安转过头,这个故事听另一个人讲过,最近不知道怎么了,比之前更加的混沌,真的会有重叠的两个人吗,“小汐,如果是你,会怎么做?”

    “以老为尊,爷爷年纪大了,身体也每况愈下,老人心思单纯,可以的话,应该力所能及的满足。”

    “满足他,未必对他好。”

    “不试试怎么知道?”

    许晨安不再说什么,将梁汐搂入怀中。风吹柳随,很少人知道,垂柳是有毒的,由浅及深的渗入。

    一个上午,程轩发起强攻,梁汐不得不抽着中午时间赶去赴约。许晨安留下陪爷爷吃午饭,老人真的很简单,得到应允后立刻喜笑颜开。对于程轩的连番扣,许晨安缩紧了眉头,昨天他只是问话,颤颤巍巍的让他一度以为自己形似欺压百姓的暴君,今天倒是精神的很。还有,作为员工,她的工作量似乎太少。梁汐不理会许晨安的不满,除了程轩,她还有其他事情。

    穿着套装短裙,一路小跑过来,行动极其受限,坐下来就端起已经点好的橙汁‘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杯。

    “你慢点,”梁汐忍不住提醒,这样很容易呛住。

    “明知道我中午时间短,还选离公司这么远的地方,”放下杯子,一个劲的抱怨。

    梁汐只是瞪了一眼,“所以说下班后再找你啊。”

    程轩不满的嘟嘟嘴,“人家好奇嘛,可比不上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自由,你这班上的可真轻松。”知道缘由,程轩故意酸梁汐。

    “何必这么认真,万一哪天被炒了怎么办?”梁汐吐吐舌头,这打渔晒网还是拜她所赐呢。“呸呸呸,”程轩快速堵住梁汐的嘴,“我可是有护身符的,一般公司签三年,但翩跹可是签了我十年的,整整三倍多啊。”程轩伸出手指得瑟的比划。

    “什么,”梁汐强忍着咽下口中的水,那么许晨安就是故意耍她的咯,嘴上怨恨,心中莫名的泛起甜丝。

    “这么惊讶干什么,我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不屑于梁汐的过激反应,程轩才想起出来的目的,“所以你的决定是什么?”

    “就为了问这个?”

    “恩,”程轩小鸡啄米般不停的点头。

    梁汐想到不久前,她所说的结局是结束和开始,没有什么是一层不变的。或许只是她不够坚定,无论是什么结局,她都狠不下心,犹豫不决。笑着哭着走过一圈,才发现,她依然是门外汉。太笨,没办法自学成才。

    “不知道,”这是最省事的回答,不可能总是那么幸运,遇到旧识,然后问题迎刃而解。况且,她从未真正了解张枫,即使见识过不同面目的他,都如戏剧中的脸谱一般,变来变去,本尊依旧扑朔迷离。她不是善于利用别人的人,所以没办法快刀斩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