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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光拂了红瓦,碎雪昭昭盘于树梢,熙攘的人群步履匆匆,没了喝茶闲聊时的耐性。

    “顾兄,要去看看吗?”,占言显然也兴致颇浓。

    “嗯”,顾温没亏了琼诣府的好名声,道:“事关人命我不放心”

    相比较于他的严肃忧心,占言心态宽敞多了:“这你就放心吧,这满街这么多人去凑热闹,就算人真的砸下来也能压着几个,死不了的”

    越说越没心肺似的:“席兄,你呢?要去凑个热闹吗?”

    “不凑”,席隽顺着原路回了。

    占言倒理解:“也是,小机灵醒了见不着你,肯定得哭”

    长街之上,人满为患,不知道还以为是哪家千金要抛个绣球,然而这阔家少爷的风流韵事不比那招揽夫婿的热闹小。行人驻足于楼下,皆停步不前,占言知道,这是霖花楼到了啊。

    此楼三层高,修建阔气,楼门外以红梅点缀,以如此傲骨之花装饰不知是附庸风雅还是为了沾光,牌匾之上三个大字,霖花楼。

    此时顶楼上站一妙龄女子身着束腰白裙,裙边绿柳刺绣一看便是出自艺精湛人之手,身形纤细,黑发散落如瀑,背对长街行人而站,似乎正在与三楼内的人说话。

    楼下熙熙攘攘,议论之声不断,顾温从耳边飘过的声音中听出,此人便是迟烟姑娘了。

    “你觉得她真的会跳吗?”,这怕是众人此刻最好奇的,不知此刻立于楼边之人是否听到。

    “怎么能呢”,有人并不信:“虽说迟烟姑娘清高,向来只是抚琴献舞,可是湘家少爷并非俗人啊,抛去那万贯家财不说,样貌也是翘楚,就拿我们芙清镇来说,有谁的相貌能排在他的前头,所以我想啊,轻生为假,此举只是想让湘家少爷娶她吧,不过”

    “不过什么?你不是曾去湘家做工,想必知道些内情,说来听听”

    那人迟疑了下,说:“不过那湘家少爷虽然性子闹了些,可不至于此啊,我多年前见过他一次,虽是个娇贵的少爷但为人正义断不会做出如此风流之事,更何况他如今”

    “如今怎么了?”

    男子话中无一句不是褒奖,像是拿了湘家的银子请来藏在人群中给那少爷打好名声的,然而他那不知是真或假的赞美之词还未说完,楼上女子两行清泪,毫不犹疑从三楼跳下,转身之时眼眸紧闭,表情悲痛绝然。

    任再多的溢美之词都被这一跳打的稀碎,男子也只剩下惊呼声在口中,霖花楼较其他寻常楼高出不少,从它的三层跳下,不死也残,想来这迟烟姑娘定是受了无限屈辱才会如此。

    清晨起来看热闹的人确实很多,不知是否会如占言所道,即便跳下来也能砸中一二,但顾温看不下去此景,人落之时他已踏地而起,两步之后凌于空中。

    占言心评道,英雄救美。

    然而这美救到一半,就在顾温左手触及迟烟姑娘衣袖之前,一把短剑从三楼而出,此剑剑刃已开,剑锋带着杀意。占言戏未看完,敛了笑,喝声提醒:“小心!”

    此剑不朝着跳楼的迟烟姑娘去的,而是救人的顾温。

    顾温为躲避短剑,身子微侧,迟烟姑娘的袖带从他手中滑过,他没能抓到人。

    占言顾不得许多,一跃而起,但晚了一步,只见由三楼内飞出一人,此人功力不弱,闪至迟烟身边伸手环住她的腰身,带着她平稳落于地面。

    顾温和占言则落于人群之中,二人对面。

    迟烟被救面色却并不好,几欲挣扎都被身侧之人搂回怀中。占言懂了,此人估计便是湘家少爷。

    他身形清瘦,面如冠玉,却如议论所言是个样貌极出众之人,只是看着有些面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到过。

    刚刚飞出的短剑之中杀意浓重,顾温手持佩剑,目光警惕。

    侧身要走的迟烟被湘家少爷箍着腰身抱回来,他道:“我的人,要生还是死,都容不得外人触碰”

    他瞧了顾温一眼,又捏住迟烟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问道:“你说呢?”

    语气动作皆轻浮至极。

    顾温刚要上前,由霖花楼内跑出一红裙女子,她行色匆匆地到湘少爷身边,讨好笑道:“湘少爷别动怒嘛,迟烟年纪小不懂事,这不,我带她给你赔不是了不是”

    她退后一步握着手帕拘了一礼,而后又赔笑上前去握迟烟的手:“这不懂事的姑娘别叫她惹少爷生气,我就先带回去管教了”

    别提男子,就连女子靠近甚至都不可,湘少爷:“不必”

    “她,本少爷今日买了”

    红裙女子脸色一僵,不得已收回手,缓声道:“少爷别开玩笑了,谁人不知迟烟姑娘只会抚抚琴跳舞,别的她不懂的,湘少爷就别为难我们小女子了”

    湘少爷轻笑一声,道:“青楼女子,有何不卖?”

    此话是极大的侮辱了,知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迟烟姑娘也是出生大户人家,十五之前都是养在深闺之中。只是家道中落,家产变卖,为照顾家人不得以赚钱谋生。女子谋生不易,她曾在一秀坊赚钱,然秀坊老板贪图其美色百般刁难,后霖花楼开出条件,只要她到此处弹琴跳舞,她们便为她解决此烦恼,并保证护她安稳,绝不强迫。霖花楼乃芙清镇第一大花楼,势必有些依靠。这数月来也说到做到,可没成想湘家少爷今日冒出头来,竟这般仗势欺人。

    若是他说想要纳迟烟姑娘为妾,都皆可再谈。可是他当街之上说的是买,连个身份都不给,毫无半点诚心,这不是作践人吗?

    顾温持剑上前一步:“你可问过她的意见,我想她不愿和你走”

    湘少爷这才侧了头,上下打量着,道:“两位倒当真是爱管闲事”

    占言可没顾温那个再气都温声温语让人听着憋屈,道:“你速速将人放开,立刻赔礼道歉,若这位姑娘不肯原谅你就自己去报官”

    “哈哈”,湘少爷清笑了几声:“两位少侠,当真不知此处是谁的地盘”

    他带着迟烟退后几步,与此同时身侧涌上两队护卫,他们个个手持利剑,眉宇凌厉。

    顾温和占言同时拔出佩剑,在这长街之上与他们打了起来,原本看热闹的民众顿时惊恐万状,抱头躲跑。

    顾温和占言虽均是新入门弟子术法不过学了数月,可也算是擅长用剑之人,但交起手来才发现这些护卫们剑法不俗,他们二人初次下山接连遇到强敌,也算是被迫开了眼界。

    利剑相碰,剑光为紫,划断了霖花楼的半块招牌,但以二敌十,顾温和占言缠斗之中无法脱身,眼看着迟烟姑娘不愿之下被湘少爷带走。

    占言正想着若要杀出重围,或许可以本门至高剑术一试,就见顾温掏出符咒,施以灵力,他心中惊叹,没有不可对普通之人使用术法的门规可真好!

    然那抛出的符咒与另一符咒相撞,两咒相抵,霎时间,街间火光迷雾四起。

    护卫中竟然懂得术法之人!且符咒力量丝毫不弱。

    此次下山,当真大开眼界。

    再睁开眼时,别说湘家少爷和迟烟姑娘,就连护卫也不见一个,符咒的气息尚未散去,占言道:“这个湘家,绝对有问题”

    两个人快速跑回客栈,跑的太快,拐门时占言和店小二撞了个满怀,他赶紧问:“看见席公子了吗?”

    小二也是才起,人还有些困,白毛巾甩到肩膀上说:“我刚见他才去睡下,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大早上的街上怎么这么多人?”

    顾温:“他不是回了有一阵儿了吗,怎么才去睡?”

    小二道:“他弟弟刚闹来着,不睡觉”

    闻言,顾温和占言急急跑上楼,到席隽门外敲门:“公子”

    “公子,快开门”

    敲了一会儿门无人开,但店小二分明说过他在房间,难道睡着了?占言大声喊道:“席隽——”

    音还没拉完,门开了,但眼前无人,低头,离呼披个小厚裘衣站在房间门口。

    顾温:“你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