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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期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自己仍旧毫发未伤。睁开双眸,只见女鬼正一脸哀怒的伫立在一个角落,黝黑的眼中满是哀戚。她被镇压在一个结界里,金色的结界上符文密布,华光普照。显然是因为想要逃脱而去在结界中拼命挣扎吃尽了苦头,女鬼只能默默地伫立在结界的一隅,任身上伤口密布。

    “了情,你放——”叶梓清扭头望向身边那个目无表情的男子,剩下的半句话差点脱口而出。可当视线落在他被撩起衣袖的左手臂上赫然是一道正在渗出黑色的毒血的伤口上时,后面的半句话被咽入喉中,叶梓清怎也说不出“让他放了那女鬼”的话来——伤口很深,隐约可见森森白骨。尽管对他的轻佻行径十分厌恶,但是心中的恼怒似乎散了些,毕竟,他救了自己一命。以血肉之躯,挡下了厉鬼致命的一击。

    碧柔睹了叶梓清一眼,手中的玉骨折扇摇了摇:“那结界是我布下的。”她的嘴角依旧带着浅笑,可看向叶梓清的眼神却极其凌厉,笑容也是分外的冷:“月如昔,你下次少做这种蠢事!法术再高超你也是常人骨血!”虽说话中带着嗔怪,但是明显也是肺腑之言,令叶梓清无法辩驳她的话里有话。

    叶梓清的心中有些闷闷地,碧柔的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无声的戳入了她对月如昔的愧疚之中,一刀见血。一股酸涩的情感在心中蔓延:碧柔在帮月如昔用符箓驱散尸毒,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很密切,似是旧识。她扭过头不去看他们,装作风轻云淡的踱步到结界旁去注视着那女鬼。她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对了情有一种特殊的感情,陌生而又熟悉的感情。她不讨厌他的触碰,甚至心中衍生出一股期待。可是,这有违四书五经,有违伦常,自己又岂能展现出这等情愫?

    “你叫什么?何方人士?为何会化作厉鬼?”叶梓清蹲在结界边,与女鬼漆黑的双眼平视,企图从中巡查到一丝情绪波动。

    她看了叶梓清一眼,随而垂眸望着腕际的羊脂玉镯,满是对回忆的眷恋“依青。长安醉冷阁花魁。”她的声音顿了顿,两滴血泪滴在地上,开出一朵妖娆的花。然后继续陈述道:“呵呵,说来死因也荒唐。不过是戏文中才子佳人的故事蒙蔽了心灵,信了他的甜言蜜语,等着他迎娶我进门!一袭凤冠霞帔,红烛摇曳等了三天。可到头来,等来的,只是他正妻的辱骂和毁了容颜!他不再来看我,因为我不再美貌。毁了容的我也被妈妈赶出了醉冷阁,饿死街头。呵呵!”说罢,她疯了似的拼命去触碰结界。明知是自寻苦果,可她仍旧飞蛾扑火。当利爪触摸到结界的那一霎,符文光彩夺目,依青的魂魄开始散发出阵阵青烟,身躯逐渐变淡。

    叶梓清被迫旁观着这一切,她想要阻止,可却无能无力:即使没有结界又如何?生无可恋,死亦无可恋!依青的心冷透了吧?她的爱早已化为灰烬了吧?所爱之人眷恋的不过是一副皮囊!春宵帐暖才是他的所需,而依青,又算是何物?她开始怒火中烧,但却又无能为力。爱的再痴狂又怎样?爱的再凄惨有怎样?即使如此,她还是轰轰烈烈的爱过一场……

    “依青,你别做傻事!你快点住手啊!碧柔,你就把结界解开吧!她即使是鬼魂,也是一条命啊!”

    碧柔瞟了一眼叶梓清,仍旧面带浅笑摇着手中的折扇:“与我何干?”她血红色的眼瞳中没有悲悯,没有戏谑,有的只是淡泊:“她的命是命,独孤冥的命就不是命吗?今日我出手救她,当初我苦求时谁出手救了他?”碧柔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的怒火。但是每一字,都沉重无比,生生击垮了叶梓清自认为毫无缺陷的理由。

    “碧柔!我求你了!依青也很可怜!被人抛弃了!被毁容了!被活活饿死街头!你难道还要眼睁睁看着她魂飞魄散吗?”叶梓清跪倒在地,一脸固执的望着碧柔:她在赌,赌碧柔并非铁石心肠!赌碧柔的良心没有泯灭!为了这个生灵,她哪怕跪下又有何妨?这是一条命啊!碧柔,这只是你的举手之劳而已!你又何必如此难为我?难为这条命?

    手中的折扇被合上,碧柔仍旧在笑,笑的绝世无双:“她可怜?我就不可怜吗?你是到我是怎么死的吗?独孤冥魂飞魄散之后,我面朝他殒灭的地方,用匕首,一刀刀割下我的皮肉……血流了满地,染红了我白色的纱衣……你猜,我一共割了多少刀才断气?”她的声音很温和、平缓。可每一个字却像魔音,令叶梓清心生恐惧——她知道碧柔的苦,可是,她的苦为何要以别人的死来作为代价?

    “碧柔,你够了!”一声低喝打破了叶梓清的哭泣。月如昔冷着一张脸走向叶梓清,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把结界解开!”他一边温柔用手帕擦拭着叶梓清脸上的泪痕,安慰她别哭了;一边对碧柔用命令的口吻说道。依青是否魂飞魄散与他无关,她既然厉鬼,干扰凡间秩序,出手伤人,即使魂飞魄散也是罪有应得。但他着实不忍心看叶梓清为了救这个女鬼而苦苦哀求碧柔,不忍心看她的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