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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田阵平说完那句话以后就没有再开口。

    我很明白他是说什么,无非就是发觉我对生命没有敬畏,在警示我,让我最好能够找找被自己忽略掉的可能还存活着的人类世界最基本的同理心。

    可是我更明白,我不是没有敬畏,夺取其他人生命的感觉好像还残留在手心,我曾经在杀害第一个人的时候感觉到极度的不适,应激过很长一段时间。

    那种体验无法具体描述,但是足够让人印象深刻,不得不承认,人的底线一旦被打破,再次突破就会变得轻而易举,第二次我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我发现在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之后,我的选择只有沉沦下去或者不断地自我厌恶。

    我选择对自己妥协,我无法变成一个恶鬼,但也不想把情绪和时间浪费在自我谴责上,3年的倒计时悬挂在我头顶,我必须要赶快整理好自己,打起精神做出最终的应对。我没有操纵世界的能力,想要救下未来会在摩天轮最高点烟花一样消散的生命只有尽可能的筹划和努力。

    毕竟如果想要什么,就一定要付出些什么,我从来不对神明垂怜这种事情抱有期待,毕竟松田阵平的结局,不就是来自“神明”的旨意吗?如果能够让他平安幸福的生活下去,那么只是付出一些道德感……不,哪怕是付出所有的道德,变得不再像自己,甚至不再像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我早就做好了下地狱的准备,也清楚我和其他人的不同,清楚我们之间的不同——我不那么有同理心,不对无关的人付出怜悯,我维持自己已经足够费心费力,哪里还有多余的时间和空间照顾同样不容易的其他人?

    不过既然做出了警示,那可能也代表松田阵平对我还有期待?对于完全没救的人,他或许不会说这么多?

    松田阵平可不是那种乱发善心的圣人,他有一套属于自己的三观和为人处世的方式,并且相当稳定也相当牢固,他从不轻易动摇,更不会主动迎合,在日本这个看中“群体”的国家甚至会有些格格不入。

    他一直是他自己,意志坚定又洒脱随性。

    这让我忍不住去期待渺小的可能性,但是我很清楚更大的概率会是什么,我不知道自己听到那个答案会怎么样。

    会崩溃吗?明明已经可以好好聊天了,却被我搞砸了。

    “松田警官……讨厌我了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

    拜托你一定要否认,我不能忍受那个结果,我会疯的,在明明可以真实触碰到你的现在。你绝对不可以。

    大脑紧绷,心脏也缩成一团。换一个时间地点我绝对不会表现的这样出格,我可以伪装成最合适的样子去应对一切,但是今天太放松了,我忘记了一个普通人面对凶杀案件应该是什么样的表现,一个正常的人面对生命流逝该有什么样的心情,以至于落到现在的境地,让松田阵平察觉到我和其他人明显的差别。

    我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审判,大脑一片空白连得到结果以后要怎么样做都没有想。说到底我能怎么样?选择权从来只在他的手上,我只有接受答案的权利。

    难道我真的还可以放弃他吗?我问自己。

    不可能,他是我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在这个我一无所有的天地下,他是我唯一的灯塔。我拒绝回到没有光的世界。

    所以,讨厌我也无所谓,讨厌也没关系,那也可以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我从来不要求太多,只要能够看到就可以了。

    现在的我可以吗?在真实的看到这个人,真实的听到他对我说话之时,在真正突破了次元之间的界限,喜欢的人触手可及之后。

    松田阵平沉默了一会儿,把琴包递给我。

    “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一个人方便带回去吗?不行的话我可以送你一截。”

    我猛的抬起头睁开眼看他。

    “可以还是不可以?很难回答?”

    虽然听起来很不耐烦,但是松田阵平脸上没有对应的情绪,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选择绕开这个问题,为什么?是不讨厌吗?还是觉得不重要?或者怕我情绪激动?

    可是心里微弱的火光却控制不住地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我忍不住追问:“松田警官没有讨厌我吗?”

    松田阵平顿了顿,忽然有些气急败坏,“没有!早就想问了,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样的人?你的问题明显还远远达不到要被讨厌的程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