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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区进门第一个岔路,我们就要向不同的方向。

    “学长,那我也先回去啦。”我直接一锤定音,向他挥挥手。

    人生足别离,我也老大不小了,自然明白,分别向来不是什么大事。

    当然希望再见他。可是,不见也没有关系,这个夜晚已经很足够。

    “好,回去小心。”秦宇一手拿包,另一只手冲我挥一挥。

    转个弯继续走的功夫,我嘴角的笑就拉回了一条直线。

    脸已经有点僵。快乐过后的余味总是带着失落。

    又是分别时刻。我们谁也没提还会不会再见。

    我是刻意的,而他,他本来就从来不会寒暄的。

    我更舍不得他了一点,我也知道往后我得心神不宁好些天。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当然没有回头,背影都只剩一点。

    一如无数次相见。

    暗恋者最先习惯的,或许总是对方的背影。哪怕是上古代文学课时,发呆的间隙,我也会呆呆地盯着他的后脑勺,心里一片空白。

    我没有很多语言描述他的容貌,心里也暗暗不屑于这样的行为。但是对他的后脑勺,却有很多文章可做的。

    有点好笑,我觉得自己好像电视剧里的角色,目送爱人的离开,什么也不能做。话说回来,究竟是因为生活充满戏剧性,还是戏剧本就是生活?

    四下已无人,耳畔只剩一点风声。我悄悄告诫自己:林微,你要坚强一点。和他已经分开了这么多年,不必因为一次重逢就念念不忘。

    可是,我有点挫败地想,虽然我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一点痕迹,他却时时刻刻存在于我的生命里。究竟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彻底把他忘记呢。

    之后的几天,完全没有动笔写作的想法,瘫在床上看了好几天的剧,连网都没怎么上。心里很颓废,只好苦中作乐安慰自己,就当失了场恋吧。这种感觉也是难忘的。

    我就是这样的人,无论如何,还是要有继续生活下去、昂扬向上的决心。一个人的生活总是带着突如其来的崩溃,我总是预先警告自己——在这个人生阶段,绝不会事事顺利的。

    这是秦宇交给我最后的一个道理——我本科毕业那一年,他转发了我们当年毕业典礼的推送,附言:“生活不会一帆风顺,这样祝福也有点虚伪。只祝大家找到自己想做也能做的事情,永远积极地生活下去吧。”

    我不敢想,我和秦宇其实只隔五分钟步行的距离。距离是毒药,我既没有勇往直前的勇气,又会生出差之毫厘的期盼。

    一直到有一天早晨,我被编辑的电话吵醒,揉着蓬乱的头发接起来,对面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小说大纲泄露了!”

    “啊??”

    我一下懵了,等头脑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困意已经无影无踪。

    “怎么回事?”

    “你新的小说不是刚发了没几章吗,有个博主把故事走向全发出来了,说你模仿她的创意。”

    “……我还没写呢,她怎么就知道我要抄她的。”大概只是蹭热度而已吧,我不以为然。

    “但是她真的把你故事走向发出来了。”

    我和编辑讲过小说大概内容,所以她能对上也不奇怪。我还有点没缓过神来,编辑就接着说:“而且很多细节她也全对上了,网上一部分人开始攻击你。你这小说不管写不写都麻烦了。”

    我想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停下不写就是做贼心虚;写下去,也必然需要改剧情。就算改了,也总有人乱说我是迫不得已强行修改。

    “怎么会这样啊……”我望天花板,百思不解。

    “想想你大纲被谁看过,又是谁泄露了。”

    啊,她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去见秦宇那一天把本子落教室里了,他还和我说有学生拍了照。除了这一趟,我都没有把笔记本带出过房间。估计是那些照片惹的祸。

    “这可真没想到……”我又抓了下头发。

    想起这个,就又想起秦宇了。我再次摆出垂头丧气的姿态来。

    简单和编辑说了下情况,她说:“那赶紧找到拍照的同学澄清吧,而且小说也得改一改。以后再受到影响才麻烦。”

    我应下来,挂了电话之后盘腿坐床上思考对策。

    其实这件事情没有让我多沮丧,大概因为它还完全没有影响到我。我只觉得,生活的转盘在与秦宇分别之后,终于隐隐有了要转动起来的痕迹。

    应该先找到拍照片的同学,联系上他/她才行。

    让秦宇在课上帮忙问一句是最快的方法了。可是,我不知道那学生传出去照片是有意无意,更不知道事发之后他/她是不是愿意承认,还可能让他/她反过来怪秦宇,也挺麻烦的。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给秦宇发消息这件事始终有种抵触。好像把自己放在了绝对被动的位置上,等待他的回复,也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付于他。